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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52轰炸机,辣,烈,浓。一口饮尽,口腔里霸道交织,刺激强烈。 陈余喝他的长岛冰茶,清淡辛辣,暧昧灯光下越看越舒服。 辛辣的酒,又是长得很合审美的人。朦胧里无意就暧昧。 真帅。 两人同时心里感叹。 蔡阳早到楼下去找弹吉他的帅哥调情去了。 午夜时分蠢蠢欲动。 裴景宏把头发一绑,陈余问:“酒店?” 春初的晚上还微微有点凉。附近的出租车都知道怎么回事,见怪不怪,也不问去哪儿就一脚油门。 夜色很深。但是灯火璀璨,照亮了半边天。 浴室水汽氤氲,湿透的衬衫,昏黄的灯光。 脱着脱着陈余才意识到裴景宏想让他当0号。 铁1你陈哥,好歹也是天菜。 算了。0就0吧。 一路水滴在地板上,裴景宏长发湿了发梢,蜿蜒在肤上,水珠顺着脖颈线条流下去。 锁骨,腰腹。 黑与白。 分明而夺目 不知是谁低低喘了一声。 漆黑一片。外面闪进来些光碎碎印在裴景宏眼里,他低垂着眼睫毛很长,掩干净情绪。 附身的时候长发垂落。 夜色墨似的。那头发也湿着,似乎淋淋流动的墨色。 埋在雪白的被子里,陈余的手无意间抓着被子,发梢凉而软,扫在人身上很痒。 …… 怎么说呢。 怎么说呢。 怎么说呢。 做0最怕什么。 没经验。 草。 陈余问:“你是头一回吗疼死我了。” 裴景宏僵了僵:“疼吗?” 活儿太差了。 陈余一翻身把他压着:“……我来吧。” 关系【修】 裴景宏倚在床头抽烟,长发在雪白的被单上纠缠蜿蜒,晨光透过窗帘在他侧脸上渡了一层边,睫毛和瞳孔透着阳光的浅金色。 陈余从浴室里走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对方长睫一颤,抬眼微侧过脸看他。 真养眼啊。 但是有一说一,这人事后烟怎么抽的比他做1的还痛快。 裴景宏看起来年纪不大,哪怕这么一身懒散的气质,似笑非笑挺斯文败类的,到底不过二十出头。 奔三的陈余对这种年纪小的男孩子特别关爱,好声好气的坐到床边问他: “是第一次?” 狐狸眼一抬,眼角红痕还未消呢,裴景宏打量着陈余,吸了一口烟,漫不经心:“嗯。” 陈余的脸真是合他审美。 “怎么跟了裴大小姐。” 裴景宏手顿了顿,笑了一笑。张口正欲说话,突然一愣。 ——他盯着陈余敞开的浴袍,人凑过去仔仔细细的看。 陈余锁骨右下有一颗小痣,淡红色,不仔细看看不到。昨晚黑灯瞎火确实也没注意。 陈余:? 裴景宏收敛了些,抬眼与陈余凑的近,笑弯了狐狸眼:“看哥哥好看。多看几眼。” 他重新靠回去垂眼道:“我……为了钱。” 大概是很手足无措一会儿,酝酿了一下才开口。 再抬头时眼里一点水汽,艳丽又哀伤,雾蒙蒙的看人,配上身上的痕迹、雪肤黑发,惹人怜爱。 “我,我爸死了……”裴景宏咬着下唇,无神的望着窗外,苦笑,“我妈胃癌晚期……家里只有个花钱大手大脚的姐姐。我妈化疗的钱实在拿不出,我兼职打工根本不够用。裴……裴茵看上了我,就……” 陈余一来被美色迷昏了头,二来这样的美人说假话也愿意掏钱,抱着美人安慰他。 裴景宏手里的烟吸也不是扔也不是,只好继续道:“我只能用烟酒麻痹自己……现在裴……裴大小姐腻了我了。我……” 陈余细想了一会儿,裴茵那个来者不拒的确实什么长的好的都乐意,也容易腻。之前确实有个身世凄惨的小孩儿跟了她。 陈余看他长得好,问:“原先家里是干什么的?” “做生意的,我爸破产自杀了,”裴景宏往陈余怀里靠了靠,很落寞的样子,“原先家里还算富裕,我一直在外国念书,因为变故才回国。” 难怪能有这样的气质。 难得碰上一个长得合胃口的,脾气也不差,又是落难美人。陈余闲钱是有的,说:“你跟了我吧。我姓陈。陈余,多余的余。开公司的。你妈医疗费我帮你付,再每个月十万,怎么样?” 裴景宏抬眼,喜悦倒是真的。 “谢谢……陈总。” 陈余日理万机,一边换衣服,手机开着免提,蔡阳的声音传了出来: “陈哥事成了?” 裴景宏走上前帮他扣衬衫扣子,陈余对着电话: “下回请你吃饭。我要去公司了。” 挂断了电话。裴景宏在浴室里洗漱。 他那件黑衬衫早乱七八糟没法穿了。 陈余想想他也没提过什么条件。先让人送衣服来,又去收拾昨天的烂摊子。 这件黑衬衫挺眼熟。板正有型。 陈余没在意,收拾完了裴景宏也出来了,穿着浴袍,黑发凌乱着,脖子上痕迹挺明显。眼里雾蒙蒙的,哪还有昨天二五八万懒散的样子。 陈余看了看他的样子,温声道:“过来。” 裴景宏坐到他旁边,陈余拿了把梳子,给他梳头。 头发真好,比家里几个娇生惯养的妹妹发质还好。 “陈总还会梳头,”裴景宏显然很意外,僵着身子坐着,“原来给女朋友……” 裴景宏一下子闭嘴了,陈余好笑,摩挲他的头发:“家里有两个妹妹。家里长辈去得早,都是我带大的。哎我忘了。你叫什么名字?” 裴景宏乖乖靠过来:“裴景宏。” 陈余耳熟,也没深究,只当是名字常见:“我待会儿要去公司,有人会给你送给衣服上来,你跟着他行了。有要求跟他提。 裴景宏:“好。” “不用这么拘束,”陈余找了半天没找到头绳,把手腕上给陈妍备用的拿下来给他扎上,“这我妹妹的头绳,凑合用。不用压抑自己,我挺喜欢你昨晚喝酒的劲儿的。” 陈余公司事情比较急,先走了。 门一合,裴景宏脸上笑没了。 他抽了根烟点燃,吸了一口。 天已大亮。 “终于找到你了。” 姐弟 来接裴景宏的是陈余的秘书,一个二十出头的娇滴滴的小姑娘。 戴一副眼镜,背了个包,提了一堆东西,斯斯文文挺清秀的。 裴景宏打开门的时候小姑娘吃了一惊眼睛亮了。 “我姓阮,是陈董的秘书,”阮秘书声音也是软软的说,“是裴先生吗,不知道你穿什么码子我都买了。” 走进来裴景宏才发觉不能给小姑娘看见一塌糊涂的床。 但是来不及了。阮秘书异常淡定,把衣服放在沙发上。 裴景宏道谢,拿了自己码子的衣服去浴室换了。是他常穿的牌子,价格相当美丽。 春夏之交天气热,衬衫是微透的,穿上腰腹上的痕迹若隐若现还是看得到。 裴景宏想,反正看到的是别人尴尬,又不是他尴尬,无所谓的走出浴室。 陈余给他松松扎了一个马尾,有些乱了。裴景宏顺手把头绳拿下来。黑色发圈,上面居然还有小草莓装饰。 他哭笑不得,顺手戴在手腕上,心想陈余还挺有童心。随身带草莓头绳。 阮秘书估计是看到了他身上若隐若现的那几点,嘟囔了一句什么,看口型是骂了她老板几声畜生。 裴景宏想帮小姑娘拿一下包挽回绅士风度,差点一下子没拿起来。 是他太弱了还是一包都是石头? “不好意思我自己来吧,”阮秘书轻轻松松提起包,还是斯斯文文的样子,“裴先生跟我来。” 裴景宏刚抽了房卡要走,对面房间的门走出来一个眼熟的长发女人。美艳矜贵。 她穿着酒红的长裙,露出雪白的肩,波浪卷的长发,烈焰红唇。 旁边亲亲密密搂着个清秀的男生,那男生红了脸很羞怯的样子。 裴大小姐没工夫管男伴是否羞怯了。 裴景宏也没心思想陈余了。 他们面面相觑。 裴景宏心都快跳出来了,用单身二十三年的手速摸出手机迅速打字。 同一时间裴茵从手包里甩出手机接住开始打字。 - 。:你敢说我是谁,我就告诉哥你出来约炮! -工期给老娘爬:你敢告诉哥我出来约炮,我就喊裴景宏你个不省心的东西是我弟弟 -。:爬。 -工期给老娘爬:爪巴 姐弟俩不欢而散。 裴茵抬头。打量着明显不属于裴景宏的衬衫和腰腹若隐若现的痕迹。 裴景宏后悔了。刚刚谁说被人看到也不尴尬来着,反正现在挺尴尬的。 僵持着。 裴茵身边的小男生扯扯她的手包,眼睛一眨似乎就要哭了。看着裴景宏相当不善。 裴茵搂着他安慰两句,瞪了裴景宏一眼,踩着高跟鞋踏踏去了。 被自己男人当成自己亲姐姐包的小白脸就算了,连亲姐姐包的小白脸都觉得他是小白脸。 裴景宏:???? 然而在亲姐姐心里他还没有小白脸重要。 裴景宏:打扰了。 阮秘书问:“裴先生和裴小姐之前认识吗?” 裴景宏垂眼轻声道:“……从前得罪了……” 阮秘书一边给陈余发消息,一边安慰道:“陈董不会让您受委屈的。” “不用告诉陈董,”裴景宏都觉得自己白莲,但还是要装下去,“本来是我的不对。” 他发鸦羽似的黑,更显得皮肤白,轻描淡写说话时长睫一颤,安安静静的样子。 地毯松软,一路走着无声。裴景宏和阮秘书撑着电梯下去,有人跟上来退房拿东西。 小姑娘开车,很潇洒的往驾驶室一坐。 裴景宏一度怀疑她成年没有。 但是。 他现在应该是无措不安的样子——裴茵很喜欢这一款的男孩子,男伴似乎都这样表现。 骨子里的绅士风度让他纠结了半天还是上车了。 昨晚下了雨。街边湿漉漉的。裴景宏其实挺累,合上眼想着稍微眯一会儿。 没想到一下子睡过去了。醒来车刚进小区。 阮秘书把他送到陈余一栋闲置的房子里。 这个小区景观相当不错,私密性好,住了很多明星富豪之类的。 阮秘书问裴景宏满不满意。 裴景宏:满意,我真的不能太满意了,这栋别墅和我哥的就隔了两栋,掉马简直方便的不能再方便了。 裴景宏问:“陈董什么时候回来?” 见鬼 陈余回来的时候裴景宏还在晒太阳,懒洋洋的,眼睛一眯,又是懒散的态度。 陈余不想打扰他,走到他身后。 裴景宏伸手抓住了他脚腕,笑得得意洋洋:“哥哥。” 陈余索性坐下来。裴景宏靠在他肩膀上,头发散了一地。 “满不满意?”陈余问,“有什么喜欢的给你买?” 裴景宏置若罔闻,去解他的扣子。 陈余失笑,被人按倒也不动,任由发丝扫在身上。又麻又痒。 裴景宏低头专注的解皮带,被抱住翻身,反被压了。陈余气息有点急,在他喉结上轻轻咬了一口: “别闹了。” 地上瓷砖微凉,裴景宏问:“那去沙发上?” “家里没东西,”陈余扣子也不去扣,衬衫敞开着,腰腹线条流畅劲瘦,腹肌很明显,淌了一点汗,“怕伤着你。” “……”裴景宏:敢情您是做慈善呢花了钱不做。您做慈善,我可不想啊。 他眼睛一眨,泫然欲泣,又开始怯生生了。 陈余这么些年没空谈个恋爱,自然也没有娇滴滴有胆子和他撒娇的。这么一来无措又懵:“怎么了?” 裴景宏心里骂了自己两句,开始落寞道:“没事。” 陈余脑子算转过弯来了,失笑:“没嫌你。我没带人回来过,这里真没东西……我秘书把你送来的?” “嗯,”裴景宏靠在他身上,“人一小姑娘……” “什么?” 陈余迷惑:“我秘书是男的。” 裴景宏更迷惑:“???来接我的是一个女生啊,戴眼镜,年纪挺小的样子,姓阮。” 陈余安静了。 过了一会儿他翻出一张照片,“是这个吗?” 那是一张合影,陈余对着镜头浅浅笑,肩膀上很亲密的趴了一个女生,眉眼弯弯,笑起来右边嘴角有小梨涡,清秀漂亮。 正是阮秘书。 裴景宏醋意噌噌噌,轻声道:“是。我不知道原来是陈董的女……” 陈余拿回手机打开微信,点击语音,严厉道:“陈阮!” 裴景宏话说到一半,不知道这个白莲是装还是不装。 “我妹妹,”陈余道,“抱歉。” 问题不大。但是你妹妹把床也看了,裴茵也见了。 . 晚饭是出去吃的。 陈余没包过小情人,也不知道怎么哄。裴少爷长这么大也没被人包过。 后来还是陈阮刷刷刷定了玫瑰包间和酒店把她震怒的哥交给裴景宏了。 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夜景,蜡烛忽明忽暗摆了一桌一地,裴景宏搞情调起来谁也不是对手,风度翩翩的叼着玫瑰请陈余落座。 那只鲜红的玫瑰半开,妖冶绚烂。 陈余接过玫瑰,笑问:“哪来的?” 裴景宏不急着回答,先凑上去吻他。 玫瑰香气不浓,但胜在热烈。花瓣上一滴水珠缓缓流下来,也似乎沾了浓艳,滴在唇上,雾气蒙蒙间裴景宏的睫毛一颤,抬眼看他。 烛火映照在眼里有一种奇异的暧昧眷恋。 唇是软的,微凉,麻麻酥酥,终于抵不住的被撬开。 陈余专注的吻他,离的这么近,可以很清楚的看见狐狸眼里迷蒙又潋滟的水雾,裴景宏眼尾浅浅红着,妖冶又天真的样子。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坐在陈余腿上,衬衫松垮,彼此贴合。 谁还在意没吃的晚餐呢。 “去楼上,”陈余低声道,嗓子微哑,磁磁的让人耳朵发麻,“好不好?” 裴景宏挽住他脖子无声点头。 什么毛病,家里有床不做,到外面来吃个饭勾起火来了。 电梯里裴景宏靠在陈余怀里轻声喘气,电梯一停,外面走进来又一对。 裴景宏没在意,懒懒的头埋在陈余颈窝,轻轻咬了一口。 陈余:“快到了。” 裴景宏轻声“嗯”了声。 到了。 陈余扶着裴景宏出了电梯。 留下听到弟弟声音的裴茵,推开男伴满脸见了鬼的看向把她弟弟拐走的老狐狸。 老狐狸回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 她弟弟在老狐狸怀里乖得很。 裴景宏:“怎么了?” 陈余在他脸上啄了一口:“没事。” 三个小时后见了鬼的裴大小姐收到一条微信。 -陈余老狗:别为难人家小孩。 -陈余老狗:我的人。 见鬼! 早晨【修】 裴茵当天晚上破天荒的冷落男伴没碰,在豪华套房里小香风套装一点也没乱的只顾联系其他人。 男伴戏谑: “裴大小姐是遇见前男友了?陈总怀里那个?被陈总包了。裴大小姐不如看看我。” 男伴是个明星,出道三四年,现在正当红。 裴茵心烦意乱:“我弟弟!” 男伴愕然,过了一会儿才问:“小少爷?” 裴茵点头。皱着眉打字,一边说:“是。” “小少爷上周才回国吧,我们都没见过呢。“ 是。她弟弟上周才回国,这周摇身一变成陈余的小白脸了。 裴茵越想越气,又因为对这个弟弟心里有愧,掌家的大哥出去一个月,也不敢烦他,简直崩溃:“这什么事儿啊!” 男伴给她按肩膀,宽慰道:“指不准只是玩玩,要么谈个恋爱……” 他闭了嘴,意识到和陈余谈恋爱也不是什么好事。 裴家现在是风头盛,其实也不过辉煌了没几年。上几辈是黑道上混的,生意大,名声不好。这一辈在裴家新的掌门人手里,做慈善,捐钱,给国家工程投资,很受器重,才转到白的上来了。 裴家这一辈三个子女。老大裴蕴掌家,出了名的笑面虎;行二的裴茵是上流圈子的名媛,败家本事不小,赚钱本事也不小。 只有这个小少爷没什么人见过。 他心里门儿清,自然知道最不能得罪的是小少爷——裴景宏小时候被拐卖那会儿裴家式微,好不容易十二岁给找回来了,又送出国十一年,上头哥哥姐姐都疼惜愧对他,要星星连月亮都给。 男伴也没辙安慰裴茵,平常人还好,陈余也不是吃素的。两家生意上摩擦不断,现在…… 陈董喜欢小男孩儿找谁不好呢,偏偏是裴景宏! 他替裴大小姐继续按着肩膀,不出声了。 . 裴景宏翻了个身,身上被子掉下来露了一大片背,白的晃眼。 陈余熄了烟,坐在床上一边打字,一边顺手给裴景宏拉了拉被子。 窗帘没拉,屋里挺暗的。 手划过腰窝无意间触到粗糙,陈余摸摩挲了两下才意识到是条伤疤。 他放下手机,坐直了。掀开被子看裴景宏。 雪白的背上吻痕和红印全是他弄出来的,主人此刻趴着睡得香,长发散落着很撩人。 腰窝到尾椎骨那儿整着道长长的新肉的淡粉色。原先是道狰狞的疤。 小孩儿害羞,不喜欢开灯做。伤口愈合长出新肉,黑灯看也没什么区别。 陈余现在才发现。 裴景宏头动了动,迷迷糊糊问:“怎么了?” “没事,”陈余替他盖上被子,轻轻哄小孩儿似的拍了拍,“我看看——怕肿了。” 昨天太过了。 裴景宏似乎不好意思,把头埋进枕头里又睡了。 陈余在他背上吻了吻,坐回去打开手机。 -陈余:帮我查查裴景宏。 一点光从窗帘缝里透进来,在陈余脸上一晃。 目光沉沉,神色不明。 九点多钟的时候裴景宏醒了,靠在枕头上,懵懵懂懂的起床气犯着,少爷脾气上来了。 陈余洗漱完了,拿温热的毛巾给他擦脸,沾湿了一点碎发。 陈余问:“疼不疼?” 裴景宏恹恹的靠着不理人。 陈余晓得他并没有醒,心里好笑,给他梳顺了头发,先去洗毛巾去了。 无边【插入新章节】 6 温热的水流打湿了酒店白毛巾。陈余挽着袖子,用着突如其来的耐心。 这种感觉很熟悉。十多年前,仿佛也有这样一个人乖乖坐在一边,他洗着毛巾替对方擦汗。 昨天晚上确实有点过分了。陈余绞干水有些愧疚。幸好早上探了探没发烧。 裴景宏潋滟的看着他噙笑的样子一转念回想起来,还让人忘不掉那醉人的红。 确实……这么难得的美人。 陈余见过好看的男生不少,但长成这样好的,连发丝都在勾人,颓废浪荡又矜贵傲气。 那确实少。 果然裴茵的眼光好。 不过说有多单纯当然不信。 裴茵是何许人也,裴家的大小姐,轻易入不了她的眼。能在她的爱车上坐着的,想必定有几分厉害。 但冲着这张脸确实也无所谓。不缺这个钱。倘若是真的就更好了。 ……那道疤…… 陈余走出去,见裴景宏站在落地窗前,灿烂的阳光勾勒出清瘦的影子,陈余站在原地静静看,没动。 裴景宏似乎听到了动静,转头冲他轻轻笑了笑。 陈余上前去擦他的手。 陈余比裴景宏略高。因此这样站着,裴景宏垂眼笑着的神情尤为清晰。 毛巾擦过骨节分明的手。 这双手,适合按小提琴的弦和钢琴的白键,如玉一样,又修长漂亮。 昨晚还是喝了一些酒的。 “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对方摇头,眼睛雾蒙蒙的瞧窗外。 今天也没什么事。陈余帮他挽了挽头发,“陪我去买些衣服行吗?” 品牌商自然会每个季度送新款来家里,但家里多了个人,况且妹妹陈妍也说过陪着逛街是情.趣。 裴景宏自然乐意。 . “陈总今天没事情啊?”裴景宏用过早餐,“我昨天看见别墅里有狗,是西施犬吗?” “是的。我妹妹养的,”提到陈阮,颇有无奈,“你也见过的,就是那个冒充我秘书的。她身体不大好,平时深居简出,一直住在岛上修养,这只狗就托付给了我。” 裴景宏笑着喝掉咖啡,没加方糖似乎一点都不苦似的,眉也不皱一下。 动作雅致又轻巧,行云流水一样。看的人很舒服。 周围有个商业城,两人没带助理,陈余出示了卡,店员无声的封了店供他们逛。 陈余看着其中一条黑衬衫有点眼熟。 裴景宏从试衣间走出,慢条斯理的系领带,是枫叶红混合着橘的一种暖色,衬得他唇红齿白,招眼的很。 “真好看。” “太正式了,”裴景宏说,“这个面料不大舒服。” 他挑了一件雾霭蓝的衬衫,温柔又清冷。 陈余起了兴致,起身挑了好几套。裴景宏一套一套的换,最后身上那套偏军装制服,线条流畅,窄腰长腿一览无余。 陈余从背后环着他帮他扣那些金色的扣子。 黑与金的碰撞。流苏,长靴,白手套和系了第一颗口子的衬衫。黑发的青年噙一点笑,颓废慵懒,在灯光下那种漫不经心又自然的气度,被这身发挥的淋漓尽致。 陈余望着他。 裴景宏转头亲他的唇,含含糊糊的问:“……好不好看。” 眉眼春色无边。 陈余心蓦然一跳,环着那腰吻着。 钢琴【插入新章节】 非日常掉马 7钢琴 最后把裴景宏试过的全买下来。 “要这么多?”裴景宏问。 陈余诚实的遵从自己的审美,点头。 大包小包拎上车,扔在后座。陈余发动汽车,说:“你适合制服。穿起来是真好看。” 裴景宏抬眼滟滟的看了看他,道:“陈总还有制服情结。” 宿雨半干,路上还有深深浅浅的水痕。但天气晴好,阳光极灿烂。 陈余刚要开口,就有什么温温热热的贴在他耳畔,吐气如兰。 那唇柔软,搅得人心神不定。 红灯。 陈余捏着他的下巴亲了一口。 裴景宏坐回位子上像只吃到糖的猫儿。一会儿才问:“去哪里啊?” 已经是中午了。 “这么早回家也没什么意思,”陈余心神微不定,不小心开错了车道,“……啊,错了,索性带你去喝个茶。” 两人先停车在旁边的餐厅吃了午餐,看了半晌的书,才由陈余带路去喝茶。 说是喝茶,其实讲究的很。 地点是一座西洋小楼,一点暗,维多利亚风格,精致到了每个角落。 这种繁复到骨子里的装饰配上昏暗的光线,器皿都光滑流转雅致异常。侍者穿着克里诺林裙,摇曳纤腰和蓬松华丽的裙摆。 醇奶与红茶兑出好看的橘红,马卡龙,松饼,柠檬蛋糕,堆在描金边的白瓷盘里。 裴景宏一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幅一人高的画作。是一位女士的画像,倨傲优雅,其笔触细腻,仿佛能呼吸一样。 他细细看了一会儿,道:“……这是?” “这里的主人是我一位旧友,这是她曾祖母的画像。” 画上人妩媚艳丽间还有少女式的纯真神色,淡蓝的轻纱,雪白的颈,蓝宝石项链通透。 好美的美人。 裴景宏:“看服饰倒像是法兰西宫廷贵女画像。” 陈余一笑:“说来,她曾祖母是法兰西淑女,曾祖父是英国绅士。” 《非日常掉马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2 两人由棕色长发的侍者带领沿着楼梯而上。这种旧而讲究的老房子是不常扫的,任浮雕蒙尘,玫瑰花窗暗生幽光,有种别样奇异的庄重。 二楼有不少侍者,皆是步履轻轻,纤腰款款。 为着方便摈弃了夸张的鸟笼撑钟罩撑。 但不知是主人酷爱那个时代还是如何,尽力还原出那个时代的雅。于是壁炉挂毯,茶具桌椅,尽极奢美。 主体色调是乳白和金,二楼有许多窗,光线也就明亮很多。 最引人注目的是右边有一金色的钢琴,灿灿生辉。陈余是熟客,那些侍者们上了茶点便悄退了。 裴景宏小声“啊”了一下,看着那钢琴站在原地不动。 心痒难耐,轻轻抚那钢琴。 陈余问:“想不想弹?” 当然想。 这架钢琴,太漂亮了。 钢琴整体是金色,璀璨,但并不刺眼夺目,三个弯曲的木卡布列尔腿作为支撑,琴身装饰有花卉天使和飞鸟的纹样。 裴景宏偏头问:“可以弹吗?” “当然,请,”陈余笑说,“只要你会弹钢琴。” 这架异常美丽的钢琴对每一个学琴的人而言都是巨大的诱惑。 裴景宏轻轻吐出一口气,掀开盖在上面的剪花布。轻轻向上一推。 他按下了第一个白键。琴声很空灵。微微试了试,手感也很好。 “想听什么?”裴景宏转头专注的注视着陈余,问。 “都可以。” 琴声如水流轻缓,小溪潺潺,空灵又很耳熟。 陈余在旁边的桌坐下。听了一会儿才辨出曲子,再回忆曲名到底叫什么 。 ——《爱的协奏曲》。 他抬头,看见裴景宏长发束在脑后,侧颜清俊,垂眼,很安安静静的样子。 他的指纷飞有力,骨节分明,力道或轻或重,仿佛精力尽集中在这一隅。随着动作而微微掠动鸦羽似的发,莫名让人觉得异常柔软轻蓬如云。 裴景宏抬眼展颜一笑。 没有初见那种浪荡风流的样子,亦不是平时的样子,他只是这样一笑,纯纯粹粹的喜悦柔和又醉人。 他整个人都恰沐浴在阳光下,连发丝都闪着金色。五官本就优越,被光线柔和以后明朗清俊。 陈余似乎是被阳光倒映在窗棂反射的光刺眼,匆忙收回了目光。 微尘在清透光线里一览无余,静静浮起又飘落。两盏奶茶橘红的光色流转,热烈明艳。 空气里是刚出炉点心的香甜。 还有琴音缓缓如涟漪,弹琴人灵活的指间情谊浓稠。 这一幕久久不能忘。甚至几天后陈余在书房办公,一闭上眼就是裴景宏展颜一笑,睫毛轻颤。 连他每一次长发的轻动都记得一清二楚。 真是……见色起意。 陈余合上文档,心想 。 他捏了捏眉心,大概都知道为什么“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秘书传了一些新文件给他。 最近他和裴家在一块地上谈不拢。反反复复就为此。而裴家家主裴蕴近两个月都在外地,他们一时也谈不开,于是也暂且放下去管别的项目。 今天是个难得的艳阳天。前几日下雨,上一回见着太阳还是带裴景宏去那喝茶弹钢琴那一日。 那日一曲将尽的时候主人也来了,是个眉眼精致深邃的金发姑娘,身着白裙,和画上人有七分相似。 是陈余之前想拍一座古堡,恰巧是她家的,便认识了。 裴景宏练过很多年的琴,琴技很好,街边行人屡屡向上望,还以为是在开什么茶会。 这也是这里的老规矩了,开茶会必放钢琴曲。起因据说是主人的曾祖父就是在茶会上弹了一首钢琴曲赢得美人芳心的。 那姑娘轻轻促促“哇”了声,微笑鼓掌,讲一口伦敦腔,又带些许的绵软口音:“It's so romantic.” 裴景宏弹毕,起身道谢,姑娘说:“You are a perfect couple.” 裴景宏浅笑凝视陈余,转头说:“Thank you.” You are a perfect couple. …… 手机响了。 陈余思绪掠回,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接听电话。 坦荡 蔡阳电话里头吊儿郎当:“陈哥好久没来了,有几个小男孩都冲我打听你好几回了。” 陈余一边打字一边说:“没空。” “你不来我生意都差一点,”蔡阳嬉皮笑脸,“老陈来嘛,把你那小朋友也带上。反正也就喝个酒,你在家也没什么事情好做。” “有。” “啊?” “我在家当然有事情做,”陈余往椅背上一靠,“你寡王不懂。” 蔡阳沉默一会儿,笑骂一声“操”。 “老四和男朋友分了,”蔡阳说,“真是……” 陈余站起来拉开窗帘,书房落地窗外正好看见花园的草坪,裴景宏懒懒的在晒太阳逗狗。 “分了?” “爸妈逼婚呗,他男朋友受不住压力同意了。就分了。” 这种事情挺常见的。陈余惋惜一阵,说:“晚上我来陪陪老四。带裴景宏来。” 蔡阳应了。 裴景宏逗着狗,估计是感受到了视线,抬头望上来笑着看陈余。然后往屋里走。 陈余坐回办公桌前。 书房这张桌子,有时候陈阮来了也用,架子上放了一面小镜子。 陈余无意间瞟到,发现自己脸上带一点笑。 他一愣。 他已经很多年没这么笑过。似乎一些温柔,总之绝不是能在他身上看到的情绪。 裴景宏放轻脚步进来,因为刚起床,长发凌乱随意。从背后环上来,把下巴垫在陈余肩膀上。 陈余转头,两人接了个吻。 “我朋友弄了个牡丹展,去不去看?”陈余问。 陈余的朋友……都是一个圈子的,难保万一认识他呢。 裴景宏摇头:“没兴趣。” 安静了一会儿,陈余意识到裴景宏有话想说,轻问:“想要什么?” “就是住这儿我不习惯,能不能回家去啊,”裴景宏撒娇似的蹭他,“行吗?” 住这儿太容易掉马了。出门遛个狗都怕撞上亲哥。 “周日吧,”陈余说,今天周五,“晚上带你去咱们认识的那个酒吧。” 裴景宏舒了口气,答应了。 . 蔡阳的店开在市东。顶顶纸醉金迷的一条街。 陈余和蔡阳也是挺多年的老朋友了。大学的时候就认识。 “那儿的老板是我大学同学,”陈余开着车,他穿的很休闲,看起来清清爽爽倒像是少年人,“姓蔡,人挺好,就是不着调。” 裴景宏坐在副驾驶上,挺放松的看着他。 陈余被他盯着半天,趁红灯停下来转头: “怎么了?” 裴景宏带了一点笑,长发散落着,目光很专注。这么一眨,潋滟含着点情,微微敛着,说不出的缠绵悱恻。 陈余和他蜻蜓点水唇上一触,问: “到底怎么了?” 裴景宏似乎像是怀念又是感叹: “你真好看。” 他说的真诚又坦荡,这么一笑,不自知的似乎勾人的很。 陈余一愕,哑然失笑。 陈余不缺人夸,这么坦荡真诚的还是少见,莫名其妙的戳中了某个点…… 到目的地了不急着下车,解开安全带就压着吻下去。 他的下颚线条偏冷硬利落,却被唇轻软又泥泞的柔和。 裴景宏的睫毛甚至扫在他脸上,痒痒的却莫名糜艳,端的是无边风情。 黑夜里纸醉金迷。霓虹在立体的五官轮廓上投下暧昧的影子。 裴景宏一声轻叹。 这人已经不记得了。 不过他得承认,就是见色起意。 变数 蔡阳吹了声口哨。 陈余喝一口酒:“干嘛呢。” 裴景宏上厕所去了,这会儿只有他俩在。 “我刚刚在三楼阳台上望穿秋水等你这个薄情郎啊,”蔡阳啧啧啧,“让我瞧见了什么——哟————” 陈余晓得怕是刚才亲了亲裴景宏被这不着调的看见了。 他一笑。 “多久没来酒吧陪我们打牌了?” 陈余: “……一帮大男人来gay吧打24点你还好意思说?” 蔡阳靠在椅背上:“我是做正经生意的人……这不是家里没人空虚寂寞吗,打个牌碍着你了……老四……” 他蓦然住了口。 陈余不语。 说起来老四和他小男朋友好了好些年了。那男孩子追的老四,那会儿是天天送花跟人后面。 倒不想这段感情开始了,用情最深的是老四。 算来也有个四五年。 陈余揉着眉心,道:“我去陪陪他……你照顾着点裴景宏。” 蔡阳:“自然,自然。” 裴景宏洗净手,出来就见一娃娃脸的挺俊俏的男生坐在原地等他。 倒不见陈余。 这男生挺眼熟,是419那天晚上酒吧坐在陈余旁边的。 裴景宏估摸着他许是蔡阳,便坐下笑了笑。 蔡阳自来熟的开口:“哎,裴哥……老陈找人有事,让我陪陪你。” 裴景宏笑道:“蔡老板。” 蔡阳忙罢手,说:“叫我蔡阳就行了,就是个开酒吧的……裴哥要喝点什么,我请。” 裴景宏道:“叫我裴景宏就好。” 蔡阳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先叫人调了酒同裴景宏灌了几杯。 裴景宏知道这人八成有点灌醉他的意思,也没什么反应,同蔡阳打着太极喝着酒。 果然蔡阳开口:“陈哥挺在乎你的。” 裴景宏半合眼,长发黑深,似是淌着的瀑。粼粼的,又清淡又浓艳。 蔡阳估计有点醉了: “我头一回见他把人带出来的……” 裴景宏喝完那杯酒,笑说:“陈哥待我好。” 蔡阳赞许的点点头。 “老陈吧,人挺好。心很容易软,”蔡阳手里的杯子转了一圈,“我们那会儿开玩笑,就怕是哪天叫人骗了。” 裴景宏不动声色垂眼。 他心里却在想大学时候的陈余该是怎么样的——是他未曾见过的。 或许他比现在青涩许多,也没这样情绪不外放。毕竟他从前很阳光温和。 或许头发稍微长一些,还没带耳钉。 裴景宏想着,只开口道:“确实。陈哥人很好。” 夜色很静。一楼却热闹非凡。换了一个新主唱,沙哑的嗓子勾人耳朵。 “裴少爷,”蔡阳靠在椅背上,突然笑了定定看着裴景宏,“您可别了。陈哥不查,我可查了。” 裴景宏回头。 “裴蕴的亲弟弟,你这出国十二年的,真难查。” 裴景宏抬了眼,那睫毛鸦羽一半,流转了些光。他一哂: “倒还是叫你查个清楚。” 蔡家是消息买卖方面的。也不奇怪。 “你哥居然……” 也无需裴景宏说什么,蔡阳又道:“你隐瞒身份在陈哥身边干什么?” 裴陈二家商业上有合作有竞争,就算裴蕴真要安排人,也惯不可能是自家亲弟弟。 瞒不下去了。 裴景宏心道。 他漏算了蔡阳这个变数。 没想到居然是蔡家的人啊。难怪。 真是遗憾。倘若…… 倘若,不,陈余肯定会知道。 他胡编乱造那个身份开始就该知道。 忘记 那年清明前后。 清晨石板微滑。 陆景宏跑在路上,嗒嗒嗒的飞溅起水珠,在晨雨留下的水洼点上涟漪。 小男孩气喘吁吁的跑到路那端大片的老旧房屋前,却不慎脚一崴,在泥泞里滚了一圈。 他面上全是脏水,手肘一片红——皮擦破了。 痛感迟钝的来了,一片凉辣又钝的疼蔓延。 陆景宏眼睛一眨,愣是把眼泪生生逼回去。 他生的很好看。 七八岁的男孩子,正是玉雪可爱白净清秀,眼是微微上挑的狐狸眼,却透着一股天真的意味。 此时鸦羽似的睫毛上沾了点泪,眼尾一片红,潋滟波光的。 他一身白汗衫被弄脏了,牛仔裤洗的发白,想来家里条件一般,不过有个勤劳细心的母亲。 离他最近的那一筒子楼,天台上有人大声问: “怎么了?” 陆景宏嘴巴一扁,委屈的要哭出来了。 那人便一路从楼上跑下来,把他扶起来。 那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很俊朗。看起来温和好相处。先把男孩抱起来: “皮蹭破了……阿姨在家吗?” 陆景宏摇头: “妈妈去厂里了。” 少年给他小心的刮干净脸上污渍:“那去哥哥家,哥哥先给你消个毒,这水太脏了。”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筒子楼里阴暗逼仄,弥漫着股奇怪的仿佛发霉的味道。也不知道哪里漏了水,水泥楼梯也湿漉漉的。 陆景宏其实挺怕黑的,他把脑袋埋到少年脖颈,老老实实的团在他怀里。 要抱这么一个小朋友上五楼还是很吃力的,中途少年把他轻轻放下来,转了个身把他背起来。 快到五楼采光好了,阳光把他们笼在里面。 “哥哥,”陆景宏小声说,“你锁骨上有颗痣。” 是颗不起眼的小痣,被光打的很通透。 少年“嗯”了声,淌着汗把他背到了五楼。 陆景宏是没有家里钥匙的,只能来他家。 他开了门,把小男孩放在凳子上,拿了药箱。 陆景宏膝盖上红的要命,手肘擦破一大片,还有七七八八的擦伤。皮肤白,特别显眼。 少年一边用酒精消毒一边哄他。 “陈余哥哥,”陆景宏眼里一片泪,委屈的要命,“……疼。” 少年揉他的头,从抽屉里摸出一大袋糖来:“别哭别哭……吃点甜甜的。” 这糖不大便宜。 很好吃,陆景宏接过,道谢,把另一颗剥了递给少年。 少年接过却拿糖纸又包起来。 陆景宏看着他。 “甜吗?” “甜。” “来哥哥家吃,专门给你买的。” 陆景宏点点头,少年拿温毛巾给他擦干净污渍。 “陈余哥哥,”他小声问,“你别去……上次那个餐厅打工了,那家店的老板,我看见……” 少年认真的点头:“好,谢谢鱼鱼。” 这楼里人都叫陆景宏小名,倒没几个人知道他全名叫什么。 “哥哥,你钱够花吗,我妈妈说你们奖学金还没发,她说你要是有不够用的来找她。” 这楼里谁都不宽裕,更何况单亲妈妈带着孩子。 少年:“谢谢陆阿姨。” 晚上陆晨晚班,托陈余照顾一下陆景宏。 一大一小吃了面条,陆景宏喝汤,突然难过: “哥哥你见过你爸爸吗?” “小时候见过吧,”少年拿了张纸递给他擦嘴,“没什么印象了。我对父母都没什么印象了。” “我没见过我爸爸,”陆景宏说,“妈妈说等我长大一点,他会来接我走,可……” 安静了一会儿。 少年笑说:“你和陆阿姨要是走了,可别不记得我。” 算了 陆景宏姓陆,和母亲陆晨姓。 至于父亲……这在他几年的记忆里从未出现过。 这一片都是工厂,旁都是矮小.阴仄的联建房。 河水分割了小城,一半是删删减减,一半是密密麻麻。 母亲陆晨就在一家不大的造纸厂工作。 房子已经很老了,空间狭小.逼仄,不过很是干净整洁。大约四五十平,隔了两个房间。 没有人对陆晨和陆景宏不好奇的。 一个年轻母亲带着孩子,本来就容易遭闲话,况且这个母亲还这样漂亮温柔,一看就是满身书卷气,书香世家养出来的。 陆景宏那年六岁,初来乍到,怯生生白白净净的。 其实在此之前陆景宏随母亲搬去过许多许多地方,有时候待几个月,有时候待一年。 却最后停在这里不再搬走。 ——原因很简单,他该上学了。 陆晨带着陆景宏搬进去的那天,每户人家防盗窗里都能看见人的脸,指指点点,唾沫横飞。 防盗窗的铁栏杆切割了他们的面容。 陆景宏安静的跟着母亲,费力的把袋子提上去。 有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哥哥下楼丢垃圾,顺手帮了他一把。 他看着那个哥哥。 对方转了身回去。 他这样注视着对方的背影。 很多年。 …… 裴景宏瞧着蔡阳没说话。 陈余还没回来。 裴景宏敲了敲那杯子的壁,说:“……我自己会同他说明白。” 蔡阳:“他托我查你了。” 裴景宏抬头,捏着杯子的手紧了紧。 “我昨天给他发消息查到了,”蔡阳说,“陈哥说算了。” 裴景宏微微仰头,发从肩上滑落了点。 灯光很暧昧,暗色迷蒙,他眼睁得大些,那些潋滟水光流转,神色不清。 “裴景宏,”蔡阳念了遍他的名字,“要玩你找别人玩。” “不是,不是在玩。” 裴景宏说。 蔡阳举起杯子:“我们后天有个聚会。我一定会告诉他。你要是想自己说,别迟了。” 他和蔡阳轻轻一碰。仰头喝了一整杯下去。 裴景宏之前一直在迟疑,是否要让陈余知道。 当年母亲胃癌病危,母亲去世后他整个人混混沌沌,被裴家的人找到送去治疗。没有和陈余告过别。 况且……陈余也不知道他是谁,又是谁接走了他。 他还改过姓。 不过那会儿大家都是有秘密的人。他们只知道裴景宏小名叫鱼鱼,也无人多问他全名叫什么。 母亲为了逃离裴家带着他奔波躲藏,却不想自己身体灯枯油尽,最终只能临死前把他托付给哥哥裴蕴。 ——好在那个时候,裴蕴已经解决了那个……畜牲。 裴景宏一杯一杯的喝着。 夜色深黑。 其实也才过去了没多久。 最终为了留在陈余身边,他编了拙劣的谎言。事后虽然让人去伪造身份,终归是有破绽的。 陈余给他母亲治病的钱……倘若这个钱能早些年,母亲也许会活下来。 他一笔一笔算清,怕是早心里知道会有暴露的一天。打算好了全部还给陈余。 “我爸死了,我妈胃癌晚期”其实全是真话。 他却不是十多年前的小男孩了。 陈余还是陈余。 一杯复一杯。酩酊大醉。 酒醒 陈余刚刚才摆脱了一个醉鬼,一回来看见桌上趴了两个醉鬼。 陈余:…… 裴景宏已经醉了,好在他酒品很好,安安静静的趴着睡觉。长发铺了一身,哑色流光。 蔡阳四仰八叉,眉皱着,汗水把发梢粘在他脸上。 陈余叹了口气,拜托店员把他们老板照顾好。 他替裴景宏束了发,轻轻摇他: “回家了,醒一醒晚点睡好不好?” 裴景宏轻轻呻.吟一声,很是迷糊混沌。 陈余没辙,胳膊伸到他膝窝,一手扶着,打横抱起来。 他鸦羽一样的发扫在陈余身上。又轻又痒。 裴景宏其实很轻,但到底也是个成年男子。陈余抱着他下了楼,步子不快。 醉鬼身上醉醺醺的酒气。由着搂他脖子的动作往他鼻子里钻。 意外的不难闻。 和将散未散男士香水的清淡味道混合起来,莫名的充溢性.张力。 裴景宏半醒半睡,把头埋在陈余颈窝里。 陈余抱着他,转了一圈才找到车。 放到副驾驶上他才清醒一点。睁开眼很安静的注视陈余。 陈余插了车钥匙,一边发动。一转头看见裴景宏安安静静的睁着那双极漂亮的眼睛看他。 裴景宏的眼睛太漂亮了。似乎天生一股风流劲儿,全生在这眼睛里。 眼尾微上扬,不媚不俗,但很艳。 尤其是喝醉了酒懵懵懂懂的时候,含水光,眼尾一抹红到人心里头。 陈余侧身帮他系安全带:“怎么喝这么多?” 裴景宏没说话。只是在陈余折回的时候凑上去在他唇角一吻。 陈余解开自己的安全带,附身。 他们在昏暗暧昧的灯光里接吻。安静缠绵。 唇齿间是辛辣清淡的酒味,在舔吻交缠里淡化。 裴景宏又眼一闭睡过去了。陈余暗自笑骂,无奈的送到了家,给人换衣服擦身。 裴景宏闭着眼:“……要洗澡。” 陈余:“阿姨不在,热水没插上,你得等等,好不好?” 裴景宏过了一会儿在被窝里翻身:“算了,我好……” 陈余等他下半句,等了半天没等,意识到是睡着了。 他搂着裴景宏,也合上眼。 夜已深。 . 第二天。 陈余和裴家有个生意要谈。 起来已经日上三竿,好在陈裴二家挨得不远,裴家的掌门人干脆登门拜访。 门被扣响,陈余刚洗漱完,看看还在熟睡的裴景宏,轻轻关上卧室门。 他一边下楼,看监控里的面孔,按了开门键。 一个穿黑色衬衫的男子站在门口,冲陈余一点头:“陈董。” “裴蕴,”陈余坐在沙发上,“客气什么。” 裴蕴神色冷淡,眉若刀裁,板正的黑衬衫,叫人莫名觉得眼熟。 阿姨送来茶具,陈余细细的温烫茶壶,拿了祁门红,问:“红茶喝吗?” 裴蕴点头道谢。 他少年掌家,生意场上叱咤风云,不笑时连发丝都透了几分冷意。 无非是一块地的事。 谈生意,自然没什么废话。 裴蕴从公文包里取出资料。陈余拿过来细细的看。 是一些合同。陈余大学学法,扫了几眼,心里有了数章。 冷气呼呼吹着。不知倦怠。 “裴总这笔生意算得好,”陈余一笑,打量他,莫名觉得这身很熟悉,“我可亏大了。 ” 裴蕴把张纸往他那推了推道:“评估。” 陈余不语。气定神闲。顿了一顿,他抬头。 “我与你认识也许久了,”裴蕴双手交叠,淡声道,“这块是非……” 他戛然而止。 陈余抬头。 楼梯上赤脚站了个人。 长发凌乱,神色迷茫。胡乱套的一件衬衫扣子未扣齐,松松垮垮露出里头一点吻痕。 裴蕴冷静注视良久,眉早拧了起来。 裴景宏:!!! 裴景宏:??? 我是想过掉马但绝逼不是这样的啊陈余还有哥听我解释。 计划 裴茵赤着脚踩在地上悄然无声,轻手轻脚的转动钥匙,推开了门。 屋里一片漆黑。 裴茵打开夜灯,蓦的一下子有了亮光。隐约勾勒出个人影。长发,下颔线清瘦,睫毛一颤,望向她。 “我的小少爷哟,”裴茵坐到他身边,“说说你是怎么被咱哥发现还给关起来的。” 裴景宏不语。靠在床边。过了半天哑着嗓子:“陈余……” 裴茵心软,想着好歹是亲弟弟。先安慰他:“我昨日刚在公司看见他呢。” 裴景宏眼里布着红血丝,安安静静的垂眼坐着。 “你喜欢陈余……你干嘛编个身世……也对,陈余和咱哥都不会答应。你这下……” 裴景宏说:“姐。我是真心喜欢他。”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裴大小姐叹了口气: “我寻思着你刚回国,怎么就喜欢上了?” “挺久了,”裴景宏如是说,“我小时候在外的那段时间……他就住在楼顶,是……” 裴家最不能提的就是小少爷漂泊在外七八年。裴茵心疼的要命,忙问: “那你那会儿就喜欢陈余了?” 裴景宏:“那时我才多大。八岁?连喜欢是什么怕都没弄清楚。” 裴茵:“那他认出你了吗?” 裴景宏顿了一晌,轻轻摇头: “我……原先用的也不是真名,况且为了上学我还改了年纪,对不上。” 这些年裴景宏在国外变化很大。 裴茵想起上周一她去机场接这个弟弟,青年人清瘦俊朗,长发一束,那狐狸眼滟滟的似笑非笑。 她都险些没认出来。 真是造孽哟。裴茵叹了口气: “我是不管了,你爱喜欢谁喜欢谁。陈余私生活干净,也没乱七八糟玩过……随你便。” 裴景宏被锁在家里已经差不多有四天了。 长兄裴蕴干脆的断了他通讯和与外人接触的机会,每日只有饭点,那扇门会开一下有人送饭。 “但是咱哥那边我是真的搞不定,”裴茵苦笑,“我也是趁着现在——唔,都凌晨两点多了。进来看你一眼。” 过了一会儿裴茵问:“你那什么小可怜人设的身份找谁帮你完善的,我居然没查到。” “傅家。” 傅家专门做信息交易处理,和蔡家并立。 相对无言,裴景宏:“姐,你帮帮我。我要去找陈余。” 他眼眶微红,湿漉漉的看人,下巴微微仰起,满是希翼。那些发丝被汗粘在了面颊上,很是凌乱狼狈。 裴大小姐天生对软软的小崽子没有抵抗力,况且这么乖这么漂亮还是亲弟弟,在弟弟和哥哥间抉择一会儿,心想死不了,一咬牙答应了。 裴景宏心满意足。 裴茵靠着壁灯写写画画了半天,裴景宏貌似不经意: “为什么哥哥他这么生气……?” “亲弟弟被包了是一方面,”裴大小姐捋了捋长鬈发,他们姐弟俩长得并不想,但此时却给人惊人的相似感,“二来是陈余。” 陈余不是吃素的。 裴家算是黑转到白上来了,那陈家干脆就是一直黑白通吃到现在还没被揪住过。 “陈家的孩子心都狠,”裴茵看着弟弟,“陈余不大的时候就被放在外面独自生存,等到成年再接回来。你想想,一个几岁十几岁的小崽子能怎么样。” 裴景宏呼吸一滞。 “那他知道么?” “知道什么?自己是陈家人?当然不知道。这算是种变态的历练吧。” “他回来的那会儿,陈家特别乱,”裴茵继续说,“其实那会儿一些大家族都挺难熬的,哥哥把你送到国外读书就怕会殃及到你”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或q i s h u 9 9 .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裴景宏继续听。 裴茵好半天没说话,才道:“他算是把陈家扶起来了。” 裴景宏当然知道陈余有手段,但相处下来确实没感觉不同的。只觉得他私底下待人很温和,和哥哥完全不同。 “今天是29号了,明天哥哥必须会出门去看夫人的,明天我安排人把你带出去。” 这个夫人,其实就是他们的继母,姓何。 已故的裴父娶过三位夫人。第一位是裴蕴裴茵的生母,第二位是陆晨,第三位就是何夫人。 头一位夫人亡故的早,是陆晨一手把裴蕴裴茵带大的。 裴景宏点头。 裴大小姐打了个哈欠:“对了,我有个问题想问很久了。” “?” “你和陈余,你俩谁压谁?” 花店 陈余揉了揉太阳穴,站起来。 秘书推开门,送上咖啡。 “没事。你先和蔡阳约会去吧,”陈余合上了电脑,“……我再坐会儿。” 秘书说:“凌晨三点了老板。” 陈余“嗯”了声,“等我先搞垮了裴家的公司。” 秘书贴心的关上了门,拿出手机和蔡阳发语音: “……我们老板似乎因爱生恨了。” . 第二天陈余是在办公室小隔间休息被蔡阳急吼吼叫起来的。 “裴景宏那天,被裴蕴逮回去了?” 陈余心想还能怎么办,人家亲哥哥都走上前把他身上扫了一遍,拿沙发上的西装外套裹得严严实实再直接拎走了。 其实他和裴蕴虽然两家关系紧张,但彼此更多的倒颇有点惺惺相惜的味道,关系一直还可以。 但是。 陈余哭笑不得。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他还当人家孤苦伶仃怪可怜的,结果人家家里钱比他多路比他广,哥哥姐姐都当宝贝的护着。 《非日常掉马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3 裴景宏…… 陈余叹了口气。 十一岁那年被认回裴家去的,后来在国外又待了十一二年才回国。 按理说应该是没什么交集。 裴家把他保护的那样好,严严实实教人从没见过他真面目。陈余少时在顶偏远的小城长大,后来接手陈家忙得焦头烂额更没招惹过什么人。 隔着大洋从没见过。 他不关心圈子里各家的事。只隐约知道裴茵裴蕴有个弟弟。是那位低调不露面的第二位夫人的儿子。 陈余这几天是忙,倒也不完全因为这档子事。 裴蕴给他下绊子一点也不手软,又逢季度结束扫尾,一半是哄自己别想裴景宏了,于是一忙起来连几天的。 蔡阳在旁边坐了,长嘘短叹:“你不会是真上心了吧?” 陈余懒得理他。 “陈余啊,我们哥几个老早不是就劝你谈几场,你看看这……” 一阵头大,陈余:“再吵我搞你家公司。” 当天晚上十一点多。陈余一个人忍着倦开车回去,沿途路经一家花店,晃了晃神。 花店。 莫名的很熟悉。 他一边开车一边想。 连续工作十几个小时,脑子有点转不过来,拐到十字路走下意识的往前走,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去哪里,干脆停在路边。 这才恍然发现早就离开了市区了。 花店……陆阿姨。 他打开天窗,重重的叹了口气。 想起来了。 也是这样一个晚上。他还一个人在偏远的小城住的时候。他去买了一束花,一路跑到医院去。结果医生告诉他陆阿姨不幸去世了。至于鱼鱼被人接走了。 陈余找了男孩子很久。到现在也没找到。时间过去太久了。 但是就是那家花店。他清楚的记得那个店主老太太,姓齐,嘴上不饶人但是心很善。 陆阿姨每周都会去老太太那里买一点花,哪怕过得再艰难。她说鲜花是能给人带来希望的。 没想到那会儿看着蔫巴要倒闭的样子,还能把连锁店开到这里。 陈余发动汽车,干脆掉头开回去。停在了花店门口。 里面无人。陈余等了一会儿,问:“有人吗?” 过了一会儿有咳嗽和脚步声慢吞吞的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边咳嗽边说:“……来了来了……” 是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满头银丝,佝偻着背。絮絮叨叨的住着拐杖说着话。 陈余愕在原地。 “齐奶奶,”陈余问,“您还记得我么?” 老太太眯着眼看了他半天,口齿不清的“啊”了一声:“小陈啊。” 这一声似乎跨别数十年的时光,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 夜里灯光不算明亮。阴影布在老人褶皱的皮肤上,空气里有股熟悉又陌生、阔别多年的气味。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老太太端详着陈余,仔仔细细的看。 她更显老态了,但穿衣看得出生活条件还不错,拄着拐杖。 百感交集。 “……您怎么把店开到这里来了?” 齐老太太柱着拐杖到桌前,拿剪刀剪了几枝康乃馨,手很抖。似乎是上了年纪听力不大好,老半天答非所问的说: “都长这么大了……我差点没认出来。还有鱼鱼也是,今天他还上我这买花呢,我一看,哟不得了了,都长么俊这么高了……” 陈余呼吸一滞,问:“鱼鱼?!” 老太太包好花,转过来拿混浊的眼睛瞧他,灰蒙蒙里顶慈祥和善一个笑: “他现在过得好,你也好,我就放心了……当年你陆阿姨带他逃出裴家的时候他才多大,现在……回家了,把老婆子我接来了,我想想我一个老太婆能养活自己,他拗不过我,让他哥哥帮我把花店继续开这了。你说说,鱼鱼是不是长大了……哎哟,老了,糊涂了……哎小陈你去哪儿啊?” 老人家絮絮叨叨神志也不大清了,注视着陈余跑出去的背影,剪着花,因为手实在抖得太厉害,还是放下了剪刀。 “这俩怎么都魂不守舍的……唉。” 一边自言自语声音又轻又低,拄着拐杖佝偻着回里屋了。 玫瑰 车灯一闪。尽管是深夜了,保安马上站起来精神抖擞冲车敬礼:“陈董回来……” 扫了车牌,升杆。 那辆黑色的迈巴赫风驰电掣迅速滑过。陈余难得没和他打招呼,胡乱一点头便隐没在夜里。 淅淅沥沥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 空气里尽是浅淡潮湿的气味。 路灯很明亮,但暮色依然润透了每一处。 别墅区有专用的车道,自然没什么人,陈余开车一向很稳,但今日难得心急,开得比往日快许多。 他一脚刹车,车轮卡在一个小水洼里,溅起不少水珠。 有升降平台可以直接把车送到地下车库,再电梯可以直通家里,很方便但是较慢。 他等不及。 陈余拔下钥匙从车上走下来,往自家花园的栅栏走。 他不大喜欢留人在身边。每天虽是有家政阿姨会来,但不住在这。因此别墅里无人。 铁艺栅栏花叶的装置切割了远处的房子和天空。 撑着伞快步踩着草坪,上了坡。 当初买这里一来是看重地方好,二来是因为花园大。现在倒是后悔了。 雨珠站在草叶上,打湿了裤腿。 房子就在眼前。 陈余脚步停下来。撑着伞看门口的人—— 对方发被雨水打得湿,路灯下隐隐约约勾勒出侧面线条。唯一有色彩的是浓稠艳丽的玫瑰,放在坐着的那人身边。 陈余呼出一口气,上前用伞罩住他。 裴景宏面带倦色,但眼睛很亮。就这样看着陈余,轻轻微笑起来。 他长发和睫毛上都带着雨珠,身上一件黑衬衫,湿了大半。雨水顺着额发从脸侧滑落,在下颚线条上盘旋滴落。 陈余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把人紧抱在怀里,拨开他面上的乱发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一切不想面对的,一切疑惑,那道疤,那些熟悉感……都有了解释。 这是他找了很久的男孩子。 “……陈余哥哥。” 裴景宏的下巴埋在他颈窝里,热传递到彼此身上。睫毛颤了颤,他继续说: “你可别忘了我。” 那玫瑰娇嫩的花瓣在紧扣的十指间破碎泥泞,像胭脂一样明艳与浓烈。又像是丝绒,红色,幽暗华光流转。 玫瑰本香并不太浓,但此时却醉人又颓艳,触感柔而凉,沾些雨珠,在紧扣的指间沁了一点寒意与潮湿。 黑色的雨伞早倒在一边,廊灯投下他们的影子——那样亲密交融,唇齿相依,一点嫣红。 潋滟好若裴景宏眼尾一抹。 陈余偶尔会戴耳钉,是他姑姑送的成年礼物。此时那昏黄灯光在金属耳钉上一闪,灼灼。 我找了你许多年。 徐风 裴景宏湿成这样,不洗个澡怕是会生病。于是这人乖乖巧巧先卖了一波惨。 陈余知道他是被裴蕴锁着逃出来的,一愣。催他去擦头发。 裴景宏洗完了澡穿着陈余的睡衣出来,湿漉漉的长发嘀嗒嘀嗒滴着水。 陈余脱了上衣正在理他那几枝玫瑰,弯下身腰腹好看的线条尤为清晰。裴景宏上前去环着他,小声叫了一声。 卖完惨那就是算账了。 裴景宏乖乖坐在沙发上,陈余拿吹风机帮他吹头。 他的头发似乎又长了一些。暖和的风在间隙穿梭,陈余的手不紧不慢的按着头皮,舒服的令人想眯起眼睛。 他靠在陈余身上,眼睛半睁。 “你在外面等了多久?” 裴景宏狐狸眼一瞥,含了些水的笑道:“两个小时吧。” 陈余沉默了一会儿,用掌根摩挲他额边的碎发:“我家设置了你指纹,这样的雨,你本来可以进来……” 裴景宏困倦道:“我能不急吗。” 陈余吹头发动作没停,人却凑上去在他耳边轻轻喊了一声鱼鱼。 一阵酥麻。裴景宏回头看他。 他突然凑上去吻陈余的唇。被陈余轻轻避开,“嘶”了声:“我现在有种罪恶感。” 包了看着长大的小孩子。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裴景宏头一扭,背着他不说话。 陈余笑着拨开他耳边的头发在他耳垂上咬了咬。 “我找了你很多年。” 裴景宏的指轻扣着他。 “没想到就在眼前。”陈余揉他的发,继续说。 裴景宏:“其实我也是刚从国外回来。” 陈余“嗯”了声,“我知道。” “我……为了上学是改过年龄的,改大了两岁,”裴景宏半躺在他怀里,“你也知道……” 陈余打断:“你成年了没?” “……到了。” 他似乎松了口气。 “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清你是谁,非要编个身世?” 裴景宏: “当时我也不能确定你是不是一定是我要找到人,再者我哥决不会同意我和你谈恋爱的。最重要的一点,假如你知道我是谁,你绝对不会和我上.床。” 陈余又好气又好笑,笑骂道:“我找你心都急死了,小没良心的。” 裴景宏笑着看他。 陈余撑了一会儿,俯下身去吻他。 “当年是我妈发现裴志远涉及了一些脏东西,包括她娘家的事情,当时我外公外婆已经去世了,她也不想殃及到哥哥姐姐。她就带着我逃离了裴家。” 裴志远是他父亲的名字。 陆晨娘家和裴家的仇太深了。她害怕自己的孩子有一点会遭到毒手。好在裴茵裴蕴皆不是她所出。 “当然你也知道了。后来我们就在外辗转,我妈托了傅家帮我们弄了完全干净查不到的身份,但是因为她胃癌晚期,去世前还是不得不把我送到大哥手里。” 当时裴蕴已是家主,年纪轻轻手段果决,解决了父亲上位。 但根基毕竟不稳,旧党还有不少动荡未解决。 “我哥怕牵连到我,就把我送出国了。” 原来如此。陈余心想,以裴蕴的手段,他确实查不到。 裴景宏笑着说:“我哥那估计是个大麻烦。他肯定不会同意我们。” 陈余摩挲他:“管他呢。我以前没什么理由,现在有的是理由把你留下来。” 吹风机风徐徐缓缓,很舒服。 想到什么,裴景宏突然问:“做吗?” 陈余马上把吹风机对着他的脸。裴景宏眼睛都睁不开只顾着笑。 疤痕 非日常掉马 17 陈余:“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东西?” 裴景宏一面笑,避开那热乎乎的风,长发扫了陈余一脸。他说:“我们有四日没见了。” 说起来真是不可思议。大概缘分就像老天开的一个玩笑,兜兜转转不过回到了起点。 就像陈余没想到他帮忙拎一个行李跟在他后面的小男孩会在十多年后突然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那年小男孩站在他面前。 他说:“我叫陈余。多余的余。” “我也是鱼!”小男孩眉眼弯弯,“小猫爱吃的那个鱼鱼。” 这哪是单纯的小鱼。这分明是只猫儿。 矜贵,勾人,带一点软的傲气。偏偏撒起娇来这么……让人心软。 说到底他看着长大的那个小男孩真正的成长了改变了。 裴景宏望着他。 很认真很仔细的看。突然说:“我认出你是你锁骨那颗痣。” 陈余愣了愣,低头。 “有一次我摔了擦破了皮,你背我上楼,”裴景宏细细描述给他听,“阳光罩着你那颗痣,一点点红,很通透很漂亮。” 陈余恍惚:“我不太记得了。” “其实我也有怀疑,”陈余过了一会儿说,“我有一次看见你腰窝那里有疤。” 腰窝这种隐秘的地方,在唇齿间吐露便满是糜艳的意味。 但受伤的过程却很令人后怕。 “那还是小时候的事情了,”裴景宏回忆,“好像是我有一次跑去买什么东西,被一根钢筋砸到了。” 确实。 陈余印象颇深的是他和陆阿姨一起回来,看见小男孩倒在血泊里那种令人崩溃的恐惧。 “……我当时可害怕了,伤口痛了好久,流了很多血,我以为我快死了,其实也没什么。” “你把我和陆阿姨快吓死了。”陈余心有余悸,又打开吹风机帮他吹头。后怕的轻轻握着裴景宏的手,十指相扣。 提到陆晨,两人沉默一会儿,陈余关了电吹风,去吻他的面颊。很轻柔细密。 “我这么多年一直没找到陆阿姨葬在哪里。”陈余轻声说。 “我……当时我不肯把妈妈留在那里,她也定然不想回到裴家,我把她带到大西洋海葬了。这是妈妈自己生前说过的。”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经历丧母之痛,带着母亲的骨灰孤身被迫离开家独自出国在外,尽管有人接应,陈余还是心疼的要命。 这种难过一时扼的他难以呼吸。 裴景宏含笑偏头与他面对面: “……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 尽管绕了一大圈,但是裴景宏回来了。 这就够了。 陈余轻轻“嗯”了一声,吻在他唇上。 有了能力之后他找他,想把他庇护在自己的羽翼底下。什么时候朦朦胧胧这情感变了质…… 大概是几个辗转反侧的夜晚。 裴景宏弹钢琴对他展颜一笑的时候他动了心。那点莫名的情绪埋没在炽烈的爱意里了。 没想到他长这么大就喜欢过的这两位,居然是同一人。 真真确实是缘分。 这是他的小男孩。 破案 半夜时分才是最最热闹的点,群魔乱舞纸醉金迷,十二点刚过,天色被映的透,一种黑蒙蒙的调子。 裴茵停了车,娉娉婷婷的推开玻璃门。 午夜场自然没那么多讲究,人很多,吉他手拨着吉他唱歌。 裴茵穿过灯光暧昧里一桌桌的醉客。 老四在吧台后调酒,一抬眼: “裴大小姐怎么来了?” 裴茵坐在他面前,道:“你老板呢?” “蔡哥不是被裴先生叫走了吗?”老四洗干净手很诧异,“方才裴先生亲自来叫人走的。” 裴茵傻了:“我哥回来了!哦不是,他什么时候走的?!” 老四:“半小时前。” 惨了惨了。傻小子逃出去一定被发现了……今天裴蕴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裴茵流下了智慧的泪水。 她补了补口红,说:“我走了,记得来给我和你们蔡哥收尸。” “还有老陈。”老四补充。 “……对,”裴茵提起手包,“还有陈余老狗。” 她踩着高跟鞋促促的去了,上车还不忘给傻弟弟发消息。 —工期给老娘爬:哥回来了 果不其然,那边秒回。 —。:我和陈余先跑? 裴茵发动车子,直接飙出去。敞篷车风往驾驶室钻,把头发往人脸上糊。 裴茵呸呸呸的吐掉头发,打开语音:“启动偷情防裴蕴大作战B方案。” 一个语音电话,她顺手接了,里面传出陈余的声音: “裴蕴到我们家了。” 裴茵牙疼的“嘶”了一声:“……我先遁了。” “裴茵——”那头的亲哥冷淡的说,“限你十分钟内滚到我面前,好好解释解释。” 裴大小姐一手接自己落下的智慧的眼泪,一手难过的摁掉通话,迅速放回方向盘上。 她在十字路口踌躇一会儿,开向陈余他们小区。 裴家自然不止这么几处房产。平时他们姐弟三人主要住在老宅,陈余和裴蕴那个小区的算是裴蕴私宅。 ——自然,裴景宏被关的也是老宅。 尴尬的是一来她没去过那边的房子,二来她上回负了傅家的小男孩也住在那边。 三来……她情债不止这么点。要是溜得不够快,那就是大型修罗场现场。 裴茵第三次飙出智慧的眼泪,最终还是把车开进去。 保安自然认识她,笑了声升了杆子:“大小姐来干什么呀?” 裴茵掐指一算:裴蕴,裴景宏,陈余,蔡阳保不准也在,再加个自己…… 她开口颤颤巍巍:“……多,多人运动?” 保安傻了。 裴茵急慌慌开进去一边喊“开个玩笑而已”,一边往陈余别墅那里走。 但。这玩意儿破地方,实在是太绕了。 啊。 . 裴景宏坐在沙发上,手机响了声,裴蕴呷了口茶:“八成是你姐。” 蔡阳锁在角落里不敢出声。 果然。 —工期给老娘爬:陈余老狗家在哪里啊!!! 陈余捏着眉心发了定位给她。半刻后门铃一响,裴茵一身红裙风风火火的进来了。 裴蕴拍了拍手: “行了,人都到齐了,给我讲讲怎么回事吧。” 静默无声,裴蕴看了亲妹妹一眼,慢条斯理:“阿茵。” 裴景宏往后一倒倒在陈余怀里,掩面不语。 “害其实,”裴茵坐的端端正正,“就那天吧……我往裴景宏杯子里放了点芥末,把他辣哭了……然后他就敲了我五十万,转头去蔡阳店里了。” 陈余:???原来梨花带雨的真相是这样的吗? “嗯……估计景宏遇上了陈余然后……嗯,第二天我在酒店就,碰见他了。后来我才知道他是被陈余包了。” 裴景宏仰面叹息。 果然裴蕴不紧不慢:“那你先说说你为什么在酒店?” “……前一天陈妍找我喝酒呢,我就……” “你身边是姓楼那个小明星?”裴蕴问。 “胡说,”裴大小姐半点不过脑子,“是傅三!” 破案了。裴蕴看向幼弟:“我听说,咱爸死了咱妈癌症晚期,破产了不说你还被裴茵始乱终弃了?” 蔡阳在角落屁也不敢放。裴景宏笑着说:“编的。” 立夏 陈余掩面。 不知道该说是恃宠而骄还是年级尚小,裴小少爷靠在陈余怀里舒舒服服,狐狸眼滟滟还挺无辜。 好在裴蕴也没有和弟弟计较,目光一扫,看得蔡阳一哆嗦。 最后还是陈余稍稍解释了一下。 裴蕴穿着黑色风衣,除了一只腕表身上没有别的颜色。他冷淡的说: “不行。” 陈余这一住处应该是常住的,布置得很讲究但也很有生活气,色调偏亮。这么一团黑在颜色鲜亮的沙发抱枕堆里格外显眼。 裴大小姐心中默念给你五百万快离开我弟弟。 她刚抬头,就诡异的和蔡阳对上了眼神,默默挪过去一点,打开手机。 —工期给老娘爬:我哥找你问什么了!! —快叫爹:就是他俩419那天发生的事。 —快叫爹:大小姐快救救我,裴爹火了把我那小酒吧关了,我去哪里讨生活 —快叫爹:哦我忘了你也自身难保。 裴茵:…… 大家都是讨生活啊不是吗。 那头裴蕴沉吟一会儿:“那块地给你,裴景宏回来。” 裴茵心想这和“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弟弟”有什么区别! 陈余:“不行。” 夜深,外面的雨又下了起来。 沙发一边的两人都方洗完澡吹过头发,只随意穿着睡衣,在灯光下无论怎么看都是很登对的一对。 ——当然裴景宏的长发还半干不湿,裴蕴刚进来就看见陈余在给自家弟弟吹头发,正好打断。 —快叫爹:怎、怎么办 —工期给老娘爬:嘶啊我傻了。鬼知道 —快叫爹:等等,今天什么日子? 今天? 裴茵偷偷翻了翻手机。 已经过了十二点了。日历指在立夏。 她翻来覆去想也没想到,还以为是什么大日子。 —工期给老娘爬:今天不就是立夏吗……? —快叫爹:对啊!!!我问你裴茵,你是不是在江南长大的 裴大小姐虽然美艳凌厉,时不时憨一下,但确实是水乡美人。和继母聊天常讲一口吴侬软语,细细绵绵。 —工期给老娘爬:所以? —快叫爹:立夏了还有比吃立夏饼更重要的事情吗?!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裴茵手忙脚乱订立夏饼,得知现在不开店,疯狂加钱也让他们新鲜烤一盘出来。 她抬头,和裴蕴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嘶。 “……哥。你们……要不然吃点立夏饼再谈?” 裴蕴难得迟疑一会儿,裴茵马上:“现烤的。” 陈余顿了顿替裴景宏理头发:“也行。” 裴景宏异常茫然的看着他们。神色迷惑。 陈余想着他在国外十多年,于是解释说:“其实就是一种月饼。那家店每年要中秋立夏才做这么两回,现在的就叫立夏饼,和老风俗那个不是一个……嗯,很好吃。” 此立夏饼非老风俗吃的麦饼,只是类似月饼,商家因着立夏难得做一回索性叫立夏饼。 裴景宏心想月饼大概就是蛋黄莲蓉那样的,笑问:“真的假的,什么馅儿啊?” 裴蕴神色似乎温和了一点:“榨菜鲜肉或者鲜肉月饼。” 裴茵赞同点头。 裴景宏:!???????? 雨夜 门是陈余开的。 外卖盒一打开,满室生香,皆是刚出炉热乎乎的气味。蔡阳甚至丧心病狂的点了烧烤,一大盒披萨,倒真有那么点深夜聚餐的味儿。 裴茵瞅瞅腰身,回忆了一下衣柜里裙子的码子,拿了一串烤翅。 陈余给裴景宏戴上手套,替他把长发捋到耳后:“吃一点?” 裴景宏惊奇的拿了一块榨菜鲜肉月饼。 入口酥皮层层叠叠,接着是软香的肉馅,很紧实,咸鲜,混着榨菜丁。烤得时间长,因此榨菜的味道几乎尝不出。 裴景宏是很讨厌肥肉的。 在欧洲上学那会儿有一回出去玩,在唐人街找了一家肉夹馍店,可惜那肉夹馍一点也不正宗不说,猪肉里的肥肉油腻连着筋,让他从此对肉夹馍有了心理阴影。 但这饼里的肉馅……怎么说呢,仿佛是烤得久了,于是香醇酥软,一点也不腻人。 他热乎乎的吃掉了一个,问:“还有肉馅的月饼?” “江南一带的,”裴茵唇上还沾了点酥皮,“榨菜鲜肉是那家店独有。” 裴蕴咬了一小口,突然开口:“你妈妈也会做。” 他嗓音质地很特别,冷淡但是在夜里无端清晰。裴景宏转过头去看哥哥。 “中秋的时候,她还怀着你,那一回家里就我、阿茵和母亲,她亲自做来给我们。”裴蕴难得话多。 只是后来就再也吃不到了。 裴景宏一恍神。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吃到了。 裴蕴突然很疲倦的样子,去阳台上抽烟。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夜色浓黑,远处一片山上还有灯光,璀璨如星河。 四野寂静。 身后有细碎的响动。裴蕴没转身,点燃了烟吸了一口,说:“母亲见过陈余是吗。” 用的陈述句式。 裴景宏:“嗯。” “她怎么看陈余?” 陆晨怎么看陈余? 那时候陈余也才十多岁,孤独无依,脾气比现在还好些。 那是第一个对他们露出善意的人啊。 “母亲很喜欢陈余,”裴景宏垂眼说,“他……帮了我们很多。” “你还记得他吗?” 裴景宏点头。 裴蕴在烟雾里看着外面的雨幕,“他认出你了?” 裴景宏:“他也是刚知道。” 裴蕴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身看向弟弟。 过了一会儿,他揽着裴景宏的肩进到屋里去:“外面冷。” 兄弟俩沿着楼梯向下,陈余他们还在一楼客厅。灯光昏黄里裴蕴沉沉道: “你很喜欢他。” 裴景宏刚要张口,已到楼下,裴蕴道:“蔡阳,走了,我送你。” 裴大小姐抬头,那一脸分明是见了鬼的样子。 裴景宏站在原地不动。陈余起身送客。待到出了门时,裴蕴打量了陈余一番: “我家几个集团的股份跌了不少。” 陈余倒也坦诚,道:“我给鱼鱼出气。” 裴茵:…… 蔡阳:…… 害。 裴蕴很淡的笑了笑:“那地你也拿走了。” 两只老狐狸在门口不动声色的周旋了一会儿,直到蔡阳身上冷汗都出来了,裴蕴才转头对他说: “走了。我送你。” 蔡阳忙给陈余比了个手势怂里怂气的溜了。 裴蕴坐在驾驶室,车里空调已经开起来了,有股淡淡的香味。 蔡阳莫名觉得这香味他似乎闻过。 有点类似于药香……很熟悉。 走着神,裴蕴突然淡声道:“你喜欢陈余。” 蔡阳仓促抬头。 静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复苏,想起车里的味道究竟在哪里闻到过了。 于是看着裴蕴:“……那裴先生车里,也不是有陈家小姐身上的药香吗?陈阮病弱,常年是不出门的。” 眉眼 非日常掉马 眉眼 裴蕴转了弯,轻描淡写道:“不然我凭什么同意陈余把我弟弟拐走了。” . 裴景宏躺在沙发上懒得要命。 早过了零点,没什么睡意。 这会儿他头发其实已经干了,一缕蔓延进衣领,遮掩锁骨,让人想入非非。 这样黑的发,唇红齿白的人。 他半眯着眼轻轻问:“哥哥?” 陈余身上很热。是那种莫名给人有力干燥感觉的温度,很舒服。下颚贴着颈部线条的时候,隔着发丝那体温一点一点的熨烫,最后交融。 裴景宏一翻身面对面坐在陈余腿上,凑过去小猫一样的吻他。很细很轻。 他带着一点懒意绵绵地吻,眼里光华流转,闪了一点潋滟。 他们都穿着宽松的睡衣。陈余看着他,手抚在他后脑勺回吻。 不知道多漫长,也无人觉得长,陈余有一下没一下的五指顺着裴景宏的发顺下去,只是安安静静的在灯光下接吻。 直到裴景宏的手无意的在陈余掌心里动了动,陈余说: “怎么留了长发?” “在英国念书的时候,”裴景宏眯着眼睛轻声喘了一下,“有一个学姐和我关系比较好,有一次她组织活动就希望我能展示一下汉服什么的。为了这个头发干脆不剪了,就养到现在。” 陈余慢条斯理的一颗一颗解他的扣子:“学姐?” 裴景宏:“也是华国人……唔……” 他戛然而止,眼尾蔓延开一抹潮红。 于是看着陈余,笑起来。 “这么心急……”他半是撒娇的小声抱怨,“那会儿她知道我喜欢男……” 裴景宏彻底喘的说不下去了,软在陈余怀里笑。陈余的手停在他腰上,在尾椎和腰窝处反复摩挲。 没等他说,陈余抱着他往楼上走。 裴景宏长发墨色一样淌落,手臂环着陈余,凑上去在他唇边咬了一口。 陈余推开门,灯也不开,把人轻轻放在床上以后从床头柜上摸了一条领带。 窗帘拉开着,外面如星屑一样璀璨细碎的灯光就在落地窗外映进来。 那是条暗红色的领带,纯色,看起来很复古。裴景宏的睫毛与它相触,最后笑吟吟的闭上眼,任面料贴合在眼上。 陈余隔着领带吻了吻他的眼。 红色很衬皮肤。 他这样想,也这样做了自己想做的。卧室里安静无声,只有细碎的响动和轻轻的喘息声。 “……窗帘要拉上吗,”裴景宏说,“外面……” “别人看不到的。”陈余的手指在他口中轻轻搅动,一片糜艳令人遐想的水声。 粘腻而浓艳,泥泞又惑人。 月光勾勒出他们的影子。 亲密无间。 …… 《非日常掉马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4 裴景宏仰着脖子,发黏湿在身上,小声呜咽。 陈余拥着他,在他耳边说: “你说都是骗我的。什么家道中落,什么身世。” 他的眉眼被月光触摸,显的深邃分明。 缠着领带已经松了,裴景宏扬眉,看起来狡黠的像只小狐狸。他转头注视着陈余,他眼尾潮红像一抹胭脂。 就如同,夜色里少女的唇,情浓时吻痕的艳,冰雪下枝梢红梅隐约透出的明净又妩媚。 此时这抹红干净极了也漂亮极了,在眼尾蔓延开,随着动作惑人的很。 番外.妹婿 非日常掉马 番外.妹婿 陈余办公室。 陈阮咳嗽了两声,摘下口罩。 “听说你栽了,”她笑着看亲哥,“是不是我上次冒充你秘书见到的那个漂亮哥哥?” 陈余: “你也倒敢提你上回冒充我秘书的事。还化了名——阮秘书。亏你想得出来。” 陈阮盈盈含笑:“呀,那天我还看见裴茵姐姐了——她没认出我。” 陈家这一辈有十多人,掌家的是陈余,下去就是两个亲妹妹,陈妍和陈阮。其他堂哥堂弟手里没什么实权。 陈阮从小身体不好,几乎不出门。偏偏是个最爱玩的性格。大了以后陈余几乎管不了她。 “你快把你二姐急死了,”陈余说,“那天你溜出来以后,谁把你送回去的?” “是蔡阳哥,”陈阮眼睛也不眨一下,“对啦,我想见见嫂子。” 陈余的秘书苦笑:“五小姐,您上回冒充陈董秘书去接裴先生的事害的我被罚了三个月工资。” 陈阮在这一辈行五。 陈阮坐在哥哥办公室的沙发里,清清秀秀的面上流露了点失望:“好吧。真抱歉。” “心脏不好就少折腾,”陈余心道昨天晚上欺负狠了怕是没法见裴景宏,“二堂哥下周来,看见你这样得担心。” 陈阮和那位堂哥关系最好,闻言点头,又说:“嫂子是……裴蕴哥的弟弟?” 陈余都不知道她哪儿来的消息这么灵通,一阵头疼:“……嗯。” 陈阮表情很微妙,欲言又止,最后笑道:“那我回去啦。” “风大记得穿衣,小赵,你送送阮阮。” 秘书小赵应了。 陈阮刚要走,外面来了个人说:“陈董,裴先生来了。” 陈余还没说话,他妹妹就问了:“裴蕴?” 果然推门进来,一身熨贴的手工西装,是裴蕴。 陈阮默默往后退了几步:“哥,我先走了。裴蕴哥早上好。” 陈余站起来倒了杯茶,喝了一口:“早。” “早,”裴蕴说,“有件事情和你谈。” 陈余做了个“请”的手势。 秘书小赵就这样亲眼见证了裴景宏和一块地捆绑出售给了陈余,目瞪口呆。 知道他去茶水间再次见证了裴先生给陈阮理头发,下巴掉了一地。 知道内情的秘书就这样思考起了一个问题: 裴蕴的弟弟和陈余好了,那裴蕴算陈余的大舅哥。 裴蕴拐走了陈余的小妹,那陈余算裴蕴的大舅哥。 互为大舅哥。 好。妙。帅。 情人 《非日常掉马》by素序 情人 . 这两日入了梅,大雨整日整日的下,偏生又热,潮湿烦闷。 外面只见得重重的雨线叠叠,重重复复敲击一个旋律。很单调。 花庭里开着空调,不很潮湿,绕是如此依然能赶到气压很低。 裴茵抱怨:“这哪里像下雨,这分明就是下开水!” 她只穿着吊带裙,拎了个铂金包,卷发利落的扎了高马尾。 裴景宏陪她喝茶,闻言没忍住笑起来。 他依然穿着长袖衬衫,连最上面的一颗扣子都有老老实实的扣好了。一边沏茶,露出腕口一点点未消的痕迹。 裴茵盯了一会儿,“啧”了声:“陈余老狗还挺辣。我看都看见了,这么热的天,你索性别穿长袖了。” 裴景宏被呛住,剧烈的咳嗽起来。 裴景宏缓过来又说:“你这话别让别人拍到写上小报了。” 裴茵晦气道:“我昨天晚上回家载了一个小明星一程,今早就上热搜了,炒绯闻都炒到我头上了……” 裴大小姐很有名,一来是她实在好看,二来是她实在有钱,三来是她还开娱乐公司。 裴景宏在国外待的久,平时也不关注这些。只问:“解决了吗?” “热搜很快撤了,”裴茵看了一眼周围,只有一只西施狗窝在她脚边,“陈余呢?那个小明星还是他公司签的,我算账去了。” “去公司了,”裴景宏想换个姿势坐,一时间不知道触到哪儿了,神色微僵,才问,“你那车不是从来不载人的吗?” 裴大小姐:“呵。载过你,还敲诈了我五十万呢。” 裴景宏:“那是你把芥末放在我水杯里了。” 裴大小姐:“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算起来我还是你们红娘,要不是我带你去兜风,你哪有机会敲我钱还去约陈余?” “……所以?” “弟弟,”裴茵可怜巴巴,“姐姐实在缺钱的很,那五十万先还我吧——大哥发火了我日子不大好过。” 裴景宏一直不觉得家里很有钱。 ……也不是。怎么说呢,就是裴家家教严,裴景宏在国外每个月能收到的生活费也只是刚刚够花销和学费罢了。 成年之后就停了生活费。裴景宏主要靠钢琴演奏和家教挣钱。 后来的吃穿用度都是花自己的钱。 当然由于裴景宏讲究生活品质况且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基本不大存钱。 回国之后看裴茵也是,虽然花钱大手大脚,但是确实都是自己创的产业的收益。没用过家里钱。 他说:“你少包一个小白脸不就有钱了。” 裴大小姐向来是好聚好散,身边也只有一个。有了一个不惦记别的,给钱利落绝不纠缠,是三好金主。 三好金主说:“那我身边没人了多难过。” 裴景宏听她这个发言都傻了:“……您是寂寞吗?” 三好金主义正言辞:“我只是垂涎美好的□□。” 裴景宏最后还是给她了。 裴大小姐高高兴兴:“太好啦,我收购陈余那家娱乐公司就差这五十万了。给你分股份啊。” 裴景宏:…… 他上网搜了搜那家公司。 裴景宏大学在剑桥学的经济管理,沉默好一阵,心想这五十万大概就是,兰博基尼五元抵用券的作用。 裴茵看了一眼表,先告辞了。 裴景宏看着她这么价值不知道多少个五十万的一身打扮,顿了一下说: “那你问我借钱收购我男朋友的公司,这操作也挺骚。” 裴大小姐笑吟吟的冲他飞了个飞吻,心情颇好的说:“陈余你回来了。” 然后绕过陈余把门一开,走了。 高跟鞋在地上踩着很清脆。 裴景宏愕然转头,发现陈余在玄关处看着他。 “……什么时候回来的。”裴景宏起身去帮他解领带。 陈余手在他腰上轻轻扶了一下,吻了吻裴景宏的鼻尖:“就在刚刚你姐姐说要收购我公司那会儿。” 裴景宏没忍住笑起来。 陈余很温和的注视他,一手揽着他:“在喝茶?” “你这边的包山小种确实好,”裴景宏也是个爱喝茶的,“怎么柜子里全是普洱茶和红茶。” 陈余把包一放,把人打横抱起来:“我没什么时间喝茶,绿茶往往喝不完,陈茶不好,索性就让人不送了。” 裴景宏勾了勾他掌心:“你这抠门的看起来哪像有七八座欧洲古堡的人。” 陈余把他放在沙发上,附身吻下去。 唇舌交缠,春色无边。 裴景宏睁开眼,思索样子的看着陈余。 陈余换了姿势坐在沙发上,裴景宏躺在他怀里,一边给裴景宏按着腰,一边问: “在想什么?” 裴景宏说:“我想,当小白脸真赚钱啊。” 陈余:…… 陈余:“你可别被裴茵带坏了。” 裴景宏抬眼一笑,那眼尾微微上挑,很招眼。 “Amour.”裴景宏说。 陈余低头看他。唇边漏了点笑意。 “我在法国念过一年书,这是情人的意思。” 陈余搂紧了他:“那‘你是我的情人’这话怎么说?” “Tu es mon amour.” 裴景宏凑上去吻他:“……它还有一个意思,你是我的爱人。” Tu es mon amour. 雨季.END 《非日常掉马》by素序 雨季.END “Bonjour, mon amour,”陈余说,“该吃午饭了。” 裴景宏倚着陈余,轻声抱怨:“原来你会讲法语,还……” 陈余带着笑意吻了吻他的额头,“嗯”了声。 裴景宏想着的却是很多年前。 …… 陈余成绩很好,优异得令人咋舌。年年拿最高奖学金。 有一次陈余在给一小团赖在他旁边的小朋友讲题,小朋友说: “哥哥你怎么什么都会啊。” 陈余披着蓝白校服外套,拉链没拉,松垮随性。他少年时清朗俊秀,五官深邃干净,这样胡乱的样子也很好看。 “感兴趣就什么都学了一点,”陈余说,“鱼鱼,你这里写错了。” 小朋友眨了一下眼,那双狐狸眼里是粲然笑意:“不小心的。” “订正一遍,然后哥哥再给你讲简单方法。” “我二年级了,”小朋友说,“你要尊重我一点。” 少年忍俊不禁:“我怎么不尊重你了?” “像你这样把我当成小孩子哄的语气不对。我是大人了。” 陈余笑说:“好吧。” 板了一会儿脸,小朋友说:“哥哥你们学英语了吗?” 陈余:“学了啊。啊,这个点了该吃午饭了。” 于是他起身去盛饭,把小朋友放到凳子上。 “陆阿姨要下午回来,”少年说,“嘱咐我盯着你午睡。” 没有几个小孩子喜欢午睡——起码某位小朋友就深恶痛绝。 精力充沛的时候,让他在被子里浪费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确实是件难过的事。 “那哥哥陪我午睡?” 陈余:“你长大了要自己睡了。乖,先吃饭。” 夏日炎炎,只有老式电风扇一刻不停的吱呀在吹。 好在里面较阴凉,只是光线不是很充足。 陈余铺好了凉席,把人放在凉席上。 枕头,小被子。 还有一只小狐狸。 他仔仔细细的安排好,然后拉上了窗帘,对小狐狸说: “午安。” …… Bonjour. 午安。 裴景宏一恍神,笑着也说:“Chéri,bonjour.” 裴景宏一直觉得亲爱的这个词过于甜腻,可能是大学被表白的心理阴影。 但是如果用外语说,便撇去了那层浮华,委婉的不像话一般。 尽管陈余听得懂法语。 很多未尽之言就含在里头了。 陈余亲了亲他的眉心,说:“吃完饭带我家小狐狸去个地方。” 小狐狸:“哪里啊?” 他索性埋在陈余身上,额头温温热热的抵着陈余的肩。 “猜一下。” 裴景宏便想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最后脑子里过了一遍也没想到。于是匆匆吃了午饭,一转不转的眼睛看着陈余。 陈余倒是不急,慢条斯理用餐。 他这样很好看,不紧不慢,挺拔。舀汤时那手骨节分明,给裴景宏盛了一碗。 热气腾腾的汤似乎连空气里的潮湿低闷都驱去了。闷热的午后,凉爽的室内,热汤和心心念念的人。 连狐狸都被迷了眼,心甘情愿的困在此处。 他把头发放下来,支着下巴看陈余。 “中午睡一觉。” 裴景宏点头。 雨声不停,落地窗外残红茂叶,娇弱的几树花折了腰。 室内没有开灯,并不很亮。他们注视着彼此,什么也没干。 陈余很温和的看着裴景宏,伸手把他头发捋在脑后。 “陈余。” “嗯。” 裴景宏似乎只想叫这么一声。陈余收拾碗筷,附身替他擦嘴角。 ——那里沾了一粒火龙果的籽,是方才吃的水果。 裴景宏跟着陈余,走到厨房里,他靠在一边又说: “陈余。” 陈余很耐心:“我在。” “陈余。” “我在。”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爱你。” 陈余被他从身后抱住,于是转头接了一个吻。 雨声渐弱,慢慢而淅淅沥沥的下。 裴景宏吻他的唇角,又被轻轻撬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变成靠在陈余怀里的姿势,微微仰着头,长发如墨,又像流淌的月光。 这是一个很深很漫长的吻。不激烈,只是在这么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似乎在彼此慢慢吐露爱意。 “我也爱你。去午睡吧。” 裴景宏半闭着眼睛,说,好。 当他躺在床上,透过昏暗的光线看身边坐着的陈余。对方也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哄小孩一样耐心细致。 他合上了眼。 薄被下两人的手十指相扣,体温透向对方。 你听窗外的雨。 . 裴景宏做梦了。 这一天的伦敦雾气特别重。 他穿着驼色的大衣走在街上,手里咖啡都凉了。睫毛上凝了一点水汽。 那年他头发已经很长,但棱角轮廓渐渐分明,看得出是个很俊秀的东方少年。 来往路人匆匆,有不少回头看他。 裴景宏轻轻推开街边小店的门,笑了一笑:“学姐。” 店不大,最里面放着一整套点翠京剧凤冠,被稳妥的收藏放置起来,灯下闪灼文章。 两边皆是异常精美的工艺品。 珠帘里走出来一个女孩儿,二十三四的样子,手里还拿着镊子,用中文说:“来啦?” 她在做宝石画。里屋桌子上一桌子的小盒子,分门别类放着各色宝石的碎屑,璀璨晃眼。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正在粘的半成品画作——一只火红的小狐狸。 巴掌大小,主体是红宝石和玛瑙,异常灵动璀璨。 学姐拿黑曜石细细的点眼睛,裴景宏屏息站在一边,心中惊叹。 “是一位先生点的,”学姐说,“这些红宝石我本来打算镶嵌一幅牡丹图,现在全用在这了。” “真漂亮啊。”裴景宏说。 尽管看了很多回,每一次都会被惊艳到。 “为什么会是狐狸呢?” “他说他暗恋了一只小狐狸,”学姐笑眯眯的说,“啧,真甜啊。” 裴景宏不大懂这种有钱没处花的人的心思,但是接了一单到底还是高兴的。笑一笑:“你地址发我,我明天去送。” 裴景宏和这位学姐关系很好,常会帮她带一点东西。这一次他即将离开伦敦,学姐听说了就把他叫来。 果然,学姐说:“那劳烦你送到柏林去啦。” 裴景宏正好要陪老师去,笑说好。 直到把东西送到了也没见那位先生本人,是秘书来领的。 那日下了雨,他没带伞,便在旁边便利店买了新的。 心里却总想着那只小狐狸。 太漂亮了。火焰一样的热烈,璀璨精致。 …… 陈余起身穿衣的动作扰醒了他,裴景宏一看表,下午两点了。 “醒了?” “嗯。做了个梦。” 陈余把他拉起来,帮他扣扣子:“什么梦?” “梦见一个冤大头,”裴景宏没多提,“外面又下雨了。” “待会儿我秘书来接我们。” “好。” 他穿戴整齐,听到楼下的门铃声。 打开门一看,是个年轻男子。 那人忙和裴景宏打招呼。 “我秘书赵宇衡,”陈余介绍,突然看裴景宏脸色不对,像是犹疑无奈惊愕的混合体,问,“怎么了?” 裴景宏小声问:“啊你这个秘书,你用了很久吗?” 陈余:“五六年吧。” 裴景宏脸色一下子很精彩也很微妙。 过了一会儿他小声说:“不是冤大头。” “嗯?”陈余不解。 “我说我梦见了一个人。不是冤大头。” 裴景宏神情微妙而恍惚。 买了小狐狸宝石画的那位人傻钱多,原来是他男朋友。 他还敲了一笔。 啧。 陈余还当他没睡醒,就见裴景宏凑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缩到他怀里闭嘴了。 “陈余。” “在。” 裴景宏很一言难尽:“你以后少买点乱七八糟的吧。” “嗯?” “没什么,我爱你。” 车窗外雨下个不停。阴云里慢慢透了点光,金黄一片。 恋人拥吻。 “你听外面的雨。” 像不像哗啦啦的银子不要钱的往外扔。 算了。 裴景宏又在男朋友唇边啄了一下,闭眼装死。 这大概是最温柔的一个雨季。 ——END—— 番外. 败家 《非日常掉马》by素序 番外 败家 裴茵算是彻底发现了,她这个弟弟,学的经济管理大概是玩票性质的。 其本人甚至没有一点金钱概念。 “胡说八道,”裴景宏说,“我哪一个月生活费不是精打细算的?” 这话听起来心酸,裴茵冷笑:“我怀疑你长这么大逛便利店就没看过价格。” “我读书时候房东太太家开便利店的,我每次去采购都是月末统一结账。” 裴茵:“不知人间疾苦。” 裴景宏:“……我就买了一幅画。” “一个亿钱是不大多吧,”裴茵说,“可那幅是假画。” 裴景宏掩面。 裴景宏上个月看上了一幅画。据说名家真迹,由于实在喜欢,陈余眼睛也不眨掏了一个亿买下来了。 裴蕴是出了名的雅,也爱画,帮弟弟请了几位相识的鉴定师来。 裴景宏就在见了鬼的表情里得知是假的消息。 “这假造的确实厉害,”一个诚恳的说,“就冲着造假功夫,你亏了不到一亿。” 裴景宏露出和善的笑:“……谢谢。” 钱还是小事,但裴景宏被姐姐笑了三天。 陈余难得下厨,一边切菜一边听他们打电话,看见小狐狸手机一扔气得要命蹭过来。 “没事。”陈余没忍住笑安慰。 “居然要一亿……还是假的,”裴景宏目瞪口呆,“我人都傻了。” 裴茵说的没错,裴景宏果然买东西都不看价格。 陈余洗净菜刀放在一边,转头在裴景宏嘴角亲了一下。 “陈余你怎么眼睛也不眨就掏钱了,”裴景宏边烧水边问,“你还笑!” 陈余拿指腹揩了一下他眼角:“看你可爱。没事,你男朋友其他没有,闲钱比较多。” 过了一会儿赵秘书电话打来了,说是搬家公司到了。 裴景宏从他的单身公寓搬来东西,正式和陈余同居。 其实东西也没多少,除了简单的日用品外有两把小提琴,一架钢琴。 陈余看了一眼那钢琴,问:“你哥给你买的?” “没,这架琴陪了我好几年了,”裴景宏说,“之前我一个学姐买的时候帮我挑了一架。不贵。” 陈余不学琴,但也懂价值。闻言嘴角微微抽搐,没让裴景宏看见他表情就环着他腰把他放在一边的桌子上了。 裴景宏微微附身,长发垂落。 陈余暗哑着嗓子问:“哪个学姐这么好?” 裴景宏含笑眨眼,专注盯着陈余,眼微微弯起像一道狡黠的笑意,轻声道: “吃醋啦。” “宝贝,你这琴没有个几十万拿不下来,”陈余用指尖摩挲他的后颈,“什么学姐肯这样掏钱?” 裴景宏惊愕,重点找错了:“!什么,我怎么可能比你还会败家?” 陈余:…… 陈余:? 番外二.从前 《非日常掉马》by素序 番外 从前 1 雨很大。 陆景宏抱着一捧花,无声的立在屋檐下。 他隔着雨幕抬头,看见身前撑着黑色伞的陌生少女。 对方面色苍白如雪,发沾湿了粘在身上,狼狈又仓皇。和他长得有一点像。 她蹲下来与他面对面注视,眼睛一眨几乎滚落泪来。 “鱼鱼,”她轻声说,用手指擦了一下陆景宏脸颊上的泪,“我是姐姐。” 陆景宏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顺从的低下头,指指医院,木讷道:“妈妈……在里面。” 他不知道自己此时安静的可怕,眼睛无神,惨白木讷。 “是胃癌,”陆景宏似乎很平淡,他垂着眼睛看自己的足尖,“她走了。” 裴茵没忍住,眼泪掉了下来。她轻轻喘了一声,仿佛是难以遏制痛苦的流露。 她伸手去摸他,却促促停下来不敢靠近。最后只是把身上的披肩轻柔的围在弟弟身上: “姐姐在呢。” 夜里灯光昏黄。医院很小,老旧的墙角,蜷缩着一大一小两个孩子。 自言父死曰失怙,母死曰失恃。 从此是孤子。 2 车不知道开了多久,裴蕴坐在副驾驶,满脸疲倦的转过头轻声问:“睡着了?” 陆景宏似乎不怎么怕生。或者说他也不在乎这些人到底会把他带去哪里,他怀里死死揣着那个骨灰盒,靠在裴茵身上。 他安静的闭着眼,呼吸平缓。 “嗯。”裴茵压低声音,她抱着小男孩,像是在安抚一只遍体鳞伤的幼兽。 裴蕴就没再说话。他快两天没有睡过觉了。裴茵问: “哥,我们能平安回去吗。” 裴蕴顿了顿,说能。 女孩子不过十三四岁,身着白裙,纤弱如豆蔻初发。 她安静很久,说:“如果我们和傅家联姻,他们会支持我们的吧。” “裴茵,”裴蕴说,“不要想这些,你才多大。哥哥死也不会让你……” 又沉默了很久,裴蕴: “我送景宏和你去国外,国内太不安全了。” 3 陆景宏改姓了裴。 刚开始裴茵还拒绝,怕小男孩刚寻回来受不了,况且裴这个姓,只能给他带来危险。 裴景宏赤着脚站在沙发边上,看着裴茵和几个老东西吵架,唤了一声姐姐。 这是他自打被接回来以后第一次开口。 裴茵愕然回头,蹲下来问:“鱼鱼?” 裴景宏又叫了一声姐姐。 裴茵眼睛眨了眨,笑语盈盈:“嗯。” 裴景宏安静的帮她擦掉眼泪。 “可以改名字。”他又说。 这种小事,就不要让别人为难了。 裴茵抚了抚他的头发:“好。” 这些天一直没有见到裴蕴。反倒是来了不少亲戚,张口就要裴家的股份。 “他们想把你嫁出去。”裴景宏说。 “订一个婚约而已,”裴茵说,“可以支撑裴家。那就定吧。不要怕,鱼鱼。明天大哥他送你出国。” 4 裴景宏恍惚了很久才慢慢恢复。毕竟年纪小,受到那样的惊吓。 他其实已经知道什么是死亡了。 还记得在筒子楼的时候。住在楼下的老爷爷,他儿子四个月没回家了。有一日经过,闻到一股腐臭。 陆晨说,那爷爷是走了。 “回不来了吗。” “回不来了。” 从此他母亲也回不来了。 其实是有征兆的。裴景宏反反复复回忆那个晚上,总是在午夜梦回,惊醒在床上时发现一点端倪。 比如为什么陆晨常冷汗涔涔的护着肚子,为什么有时水池里会出现一点血。 那时候他已经大了。回忆起母亲的时候,总是觉得缺点什么。 那年他要去上高中,寄宿制学校。 裴景宏留起了长发,发育的时候有男生特有的棱角分明,看得出是俊美少年。 住在对门的室友是个金发碧眼的帅哥,开学第一天打招呼,对方脸通红的跑了。 裴景宏:? 5 裴景宏在国外学习一直不错。人缘也很好。 是以不少女生喜欢他。 情人节,他从一抽屉情书里艰难拿出书,被一个栗发的女生按住表了白。 裴景宏走了神,心想缺点什么。 缺什么呢。 他脑海里莫名想起一个少年的背影,比他高许多,拉着他的手给年幼的他撑伞。 “我不喜欢女生。”于是裴景宏抱歉的说。 原来他有喜欢的人。 只是那人在他记忆里被可以淡化了。让他几乎忘记了,年少时有个哥哥,常帮陆晨照顾他。 叫陈余。 番外三.公开(上) 《非日常掉马》by素序 番外 公开(上) 裴景宏和陈余在一起的第二个月。裴蕴把弟弟叫去自己公司。 裴景宏头发更长了些,随意散着看起来风流又不羁。简简单单穿着卫衣,垂眼笑着侧颜轮廓极其俊美锐利。 裴蕴忽视掉他脖子上的吻痕,淡说: “本周四夫人生日。要办个宴。” 言下之意是你得来。 正好裴景宏回国也就一个多月功夫,都没怎么见人。这次也是介绍的机会。 这个夫人。说得是裴家的主母,他们的继母何夫人。 不过何夫人和老裴总结婚了不久就守了寡,平时不常露面,但出生名门,因此很受人尊重。 裴家的都不是太铺张的性格。裴茵是个例外,只是她玩归玩,真玩到老宅去开个宴的时候并不多。因此何夫人的生日是难得热闹的时候。 裴景宏点头:“我带陈余。” “……”裴蕴沉默一阵,“他自然是被邀请的。这一次主要是为了把你介绍给圈子里的人,你少乱来。” 裴景宏笑:“知道了。” 他离开办公室的时候突然转过头说:“哥,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嫂子?” 裴蕴捏捏眉心,示意他快走。 回去以后裴景宏顺嘴和陈余说了这事儿。 他最近也不闲,在为考博做准备。一泡书房就是一整天。陈余倒莫名生出了几分陪考家长的心情。 陈余说:“往年都开的,料想也是这几日了。” 裴景宏对这个从未见过面的继母很好奇:“何夫人……是什么样的人?” “很年轻,性格很静,”陈余说,“她基本一个人住在外面,估计你也没什么机会见到,没事。” 裴景宏“哦”了一下,玩着陈余的手:“那你去吗。” “终归是长辈,何家又是老牌的世家了,我有不少生意和他家合作,”陈余说,“自然要去的。” 话题因裴景宏设置的学习提醒闹钟响起而终止,裴景宏脱开与陈余相扣的手,在他眉眼亲了一下: “我去楼上了。” 老实说陈余头一次这么讨厌考试。但还是很体贴的没打扰,在四楼的工作间办公。 这别墅是陈余自己住的,功能全,环境好,面积大。刚开始还觉得空荡荡,裴景宏搬进来以后,陈余便老琢磨把家庭影院旁边那个房间改成琴房。 裴景宏已经很久没练琴了,午饭时候看到了作装饰摆的小提琴还说手痒。 但复习太忙,再加上他本人认为练琴不如和男朋友黏黏糊糊,也就作罢。 夏季天很蓝,是一尘不染的样子。 书房里一面落地窗,从门口看窗外,只有远处一大片湖水和天的碧色,流水一样透彻。 裴景宏仰头,在日光模糊中和陈余接了个吻。 . 陈余听到门铃响,看了眼外面的监控,是裴茵。便随手按开了院子的门。 没一会儿听到高跟鞋踩在木板上的声音,他下了楼,拉开别墅大门。 裴茵妆容精致走在前,身后跟着一大堆提着大包小包的人。 陈余:? “我的化妆团队,”裴茵风风火火走进去,“裴景宏呢?” 晚上就是宴会,陈余道:“没必要吧。” 《非日常掉马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5 化妆团队已经听裴茵指挥,熟练的把东西放在化妆间,开始忙忙碌碌。 “怎么没必要?”裴茵看见裴景宏走下来了,冲他招手。 裴景宏下意识要跑,被穿着十几厘米高跟鞋的裴大小姐逮住:“去化妆!” 这化妆间不小,是特地给妹妹陈妍留的。陈余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用的上。 裴景宏已经被裴茵按在椅子上拍水了。陈余抗拒:“这哪里要化妆。” 可怜刚学习了几个小时脑子懵懵懂懂的裴景宏被姐姐揪住一通涂。 裴茵笑容变态而满足:“啧,鱼鱼这个眼睛,真是很好上妆。” 谁还没有几柜子bjd呢。妆娘裴茵如是说。 裴景宏乖的要命,一动不动睁开眼,含了点笑意揶揄看着陈余。 他似乎找到了点乐趣,问:“那我能睡会儿吗?” “睡吧睡吧,”裴茵和善又慈祥,“姐姐给你化,Rafael!” 她喊一个男生。 Rafael忙走上来,唤她裴大小姐。 “给陈先生化妆。”裴茵满脸抑制不住的兴奋笑容。 陈余:……? Rafael:“陈董放心,就只是很淡的修饰一下。” 裴茵:“这可是我的御用化妆师,便宜陈老狗了。” 裴景宏憋着笑:“嗯。我也想看。” 陈余:????? 裴茵整天闲着没事就倒腾自己的脸,再给娃娃画个妆什么的。手法娴熟舒服。 男生自然也不需要怎样的浓,况且裴景宏这张脸是在太好看了。 但还是化了很久。 裴景宏昏昏欲睡。 “何夫人的生日宴,”裴茵轻声说,“来往都是商政界大佬,有名的文人,明星媒体。何家颇有名望,这一场给女儿办的盛大,况且又是何夫人30岁的生日。” 这么年轻。 “倒不是叫你小心,你闯什么祸裴家还是能给你担的。只是最好混个脸熟,进这个圈子得……” 裴景宏听着,道,好。 有人说:“大小姐,您的礼服到了。” 裴景宏睁开眼。 裴茵放下东西笑说:“妆好了,我让人给你做发型,我先去化妆了。” 离晚宴还有四个小时。其实有点赶。 陈余:“你妆不是好了吗?” 裴茵今天妆容精致,红唇妩媚。她不可思议道: “这日常妆怎么参加晚宴?” “这很日常?”陈余问。 “……”裴茵说,“……陈老狗您真直。” 裴景宏差点笑没了。 他轻轻走上前,从背后看镜子里的陈余。Rafael放大了他五官棱角的优势,确实只是修饰了一下,并不太看得出。 真好看啊。 陈余眉眼深邃,闭着眼睛,似乎有一点点不习惯。上高光的时候裴景宏说: “我来吧。” Rafael便交给了裴景宏。 陈余睁眼看他。裴景宏指腹擦了一点,擦他鼻尖。 指腹摩挲,温软轻柔,缠绵得很。 “哥哥,”裴景宏哑着嗓子耳语,“你真好看。” 陈余要去咬他的唇,裴景宏笑着躲开: “我姐刚给我擦了口红。” 有这么多人再看,陈余便也作罢。小狐狸似乎单纯只是来撩一撩他的,又回去做发型了。 扰的人心痒。 裴茵很知道他好看在哪里,眼尾一抹红晕开,唇红齿白,惑人又天真。 陈余想着今晚怎么说也得踢开学习抱着这人。 想看他笑,想看他半眯着眼睛轻喘,想看他舒展身体腰腹好看的线条,想听他在耳边沙哑的喊哥哥。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